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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婧太太有些欲言又止地笑了笑,繼續往下走。

  「對了。」馮世真喚住她,「我大哥收到您送的圍巾了,讓我代他向您道聲謝。他說,容老爺已經給過他謝禮,他不好意思再收您的禮。所以請您以後千萬不要破費了。」

  兩婧太太臉色倏然一變,尷尬和欣喜輪流交錯,臉色陣紅陣白。

  「是,是嗎?」兩婧太太擠出了一個生硬的笑,「不用客氣……」

  兩婧太太腳步踉蹌了一下,扶著欄杆往下走。

  馮世真望著她的背影,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同情來。

  卑微而無望地愛慕著一個人,卻又隱秘而不可對外人道。更甚。他愛慕著你,全心信任著,而你卻要將他的世界毀滅,把他推到懸崖上。

  待到那一日,那個英俊的青年會用怎樣的目光注視自己?

  是憤怒,是傷痛,還是冷漠木然?

  這日的雨下了一整夜,淅淅瀝瀝聲不絕於耳,伴隨著每一個人入了夢。

  馮世真在小床上輾轉反側,因為她又夢到了幼時的夢魘。

  幼小的自己在黑暗中奔跑。她費勁地邁著短小的雙腿,一路跌跌撞撞,一邊驚恐地哭叫。可一股強大不可抗拒的力量將她固定在了遠處,越是驚恐,越無法挪動半步。

  儘管已做好了準備,可是當後背傳來被劈砍中的劇痛時,她還是忍不住痛哭尖叫起來。

  腳下一沉,她猛然往下墜落而去。

  馮世真毫無掙扎之力,任由冰冷的河水將自己包圍。

  岸上,容定坤持刀而立,望著她的目光里充滿著複雜而又冷酷的情緒。

  馮世真在驚喘中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踢了被子,只穿了單薄睡衣的身軀已經被凍得發抖。她急忙拉上被子裹住身子,躺在床上,卻再難入眠。

  她多次夢到過那個歹徒的臉,五一不是陌生而模糊的,這卻是她第一次看到清晰的面孔。

  顯然,她下意識把憎惡的容定坤代入成了夢中的兇手。

  這事初時覺得詭異,可仔細想了想,又覺得挺合理的。

  這兩他人都是以迫害者、施暴者的形象出現在馮世真的生命里,給她帶來了一次次家破人亡的傷害,又逍遙法外。他們的出現便意味著痛苦、傷害冤屈、甚至死亡。這不怪馮世真會在潛意識裡把兩人並作一人。

  馮世真再也睡不著,起床披著衣服走到窗前。

  天色將明未明,大地沉浸在幽藍的霧靄之中。冬霜露重,磚牆和暖氣片將陰冷潮濕阻擋在了外面。貴人們還安然睡在高床軟枕之中,螻蟻一般的底層卻早在寒濕之中開始了一天的操勞。

  廚娘給灶台升起了火,開始煮粥磨豆漿,準備早餐。聽差們扛著果蔬米肉,踩著露水往返於下廚和後門之間。女僕們腳步輕輕地行走在大宅子裡,拉開窗簾,開窗透氣,給花瓶里換上才從溫室大棚里摘下來的鮮花。

  他們是維持這個巨富家族體面生活的關鍵,是天下所有門閥豪族光鮮背後不可缺少的陰影。

  馮世真游離在光明和陰影之間,就像早晨未明的天,或是傍晚將暗的夜,不知道等待在她前面的,終究是光芒萬丈,還是絕境深淵。

  自從容家姐妹在舞會上露了面,雖然還不算正式進入社交界,卻也有了好幾位追求者。於是從那以後,容家幾乎每天都會收到男孩子讓花店送過來的鮮花。

  這日聽差的抱著還帶著露水的鮮花走進來時,大伙兒正在用早飯。

  唐家三舅太太一看到大束怒放的鮮花,打趣容芳林和容芳樺:「看這陣勢,容家怕是留不不了你們姊妹倆多久了。」

  容芳樺嬌羞地笑著,一把抱住聽差遞來的花束,臉埋了進去,深深吸了一口香氣。

  容芳林一刻芳心都系在遠在杭州的楊秀成身上,對追求者的鮮花不屑一顧,只吩咐老媽子把花送回房去。

  容芳樺看到老媽子抱著一大束粉紅玫瑰朝樓上走,納悶地問:「李媽,那花兒是給誰的?」

  李媽忙道:「是送給馮小姐的。」

  這話一出,餐廳里眾人神色各異。容嘉上眼神如彎刀一般掃了過去。

  「馮小姐是誰?」三舅太太立刻問容太太。

  容太太也挺意外的,又煩她打探,敷衍道:「是給芳林她們請的家庭教師罷了。生日舞會上她也在,想是贏得了那位男士傾心吧。」

  「能送十塊錢一束的玫瑰,可不是普通男士呢。」舅太太很是有幾分羨慕。

  三舅老爺自己妻妾雙全,卻最古板迂腐,很是看不慣時下少男少女們私相授受的風氣。他翹著鬍子哼道:「請個這麼年輕的小姐在家裡教書,動輒又是跳舞又是送花的,這是來做事,還是來找丈夫的?嘉上要是被她給帶壞了可怎麼辦?」

  容太太巴不得馮世真把容嘉上帶壞,可姿態總要端起來。她笑呵呵道:「嘉上這都訂婚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懂得的。」

  說完,她趕緊打發李媽走了。

  馮世真打開了房門,迎面就見一大捧嬌艷欲滴的粉玫瑰,一股香氣沖得她打了個噴嚏。

  「馮小姐,不知道是那個少爺送來的喲。」李媽一臉好奇,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馮世真的驚愕大過喜悅。她假裝看不見李媽一雙打探的眼睛,取下了花束上的卡片。

  卡片上噴了一點古龍水,一股男性的氣息撲面而來,遒勁挺拔的字體卻是出自熟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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