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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馮世真低垂著眼帘,「要還債,要攢錢的,哪裡有這個心思?」

  「那,」馮世勛問,「喜歡什麼樣的?哥幫你去找找。」

  馮世真撲哧笑:「你不是前頭才說不想我嫁人麼?」

  馮世勛挑眉,伸出指頭點著妹妹的額頭:「還真想讓我一輩子養著你呀?」

  「這就反悔了?」馮世真笑嘻嘻,「放心,我……」

  她的目光落在了馮世勛還沒有來得及解開的圍巾上。駝灰色的格子針織圍巾樣式很特別,顯然在哪裡看到過,卻又是第一次看馮世勛戴。

  「這是圍巾哪兒來的?」馮世真問。

  馮世勛愣了一下,收回手,直起了身。

  「病人送的謝禮。」他漫不經心的把圍巾解了下來,「外邊刮北風呢,就順手圍上了。」

  他隨手把圍巾往柜子上一放,走去灶台前掀鍋蓋:「喲!今天吃栗子燒雞呀!」

  馮世真輕輕摸了摸圍巾。是極好的精紡細羊絨,摸起來猶如雲絮一般輕柔舒服,針腳卻有些不大均勻,估計編織者手藝不算很好。那顯然就是送禮的人親手織的了。

  一針一線,皆是心意。

  馮世真望著兄長的背影,微微顰眉。

  用完了晚飯,雨也終於停了,馮世真叫了一輛黃包車返回容家。

  容家大宅子裡燈火通明,遠遠望去,猶如一個裝著寶石的鏤空的金盒子,在蕭索夜色中美輪美奐。

  馮世真從屋外繞過,就聽裡面一片歡聲笑語,留聲機里樂曲飛揚,孩子的歡呼和狗兒的叫聲混在一起,熱鬧得好似在開小舞會似的。

  馮世真繞到屋子西面,從廚房的側門進去。下人們還沒散,正聚在廚房裡烤火吃茶。

  「是唐家的三舅老爺來了。」陳媽真是一朵解語花,一見馮世真就猜出她所想,立刻打報告,「杜小姐和杜大少爺也來了。三舅老爺可真能生養,前頭太太生了四個,填房太太和妾又給他生了六個,今兒全帶來了呢。」

  馮世真出了廚房,耳朵里聽到廳堂里傳來的狗叫和孩子們奔跑嬉戲的聲音,熱鬧得好似過年一般。

  她沿著側樓梯朝樓上走,黑漆漆的樓梯轉角里,冷不丁撞上一具溫熱的身軀。

  馮世真倒抽一口氣,急忙後退,一腳踏空。

  「是我。」容嘉上一把將她抓了回來。馮世真毫無懸念地又跌回他懷裡。

  「唉……」馮世真都不知道說什麼的好了。

  好在容嘉上緊接著就鬆開了手,低聲說:「小聲點,讓我在這兒躲一會兒。」

  外面,孩子們尖叫著在樓上樓下奔跑,踏踏的腳步聲好似機關槍密集的掃射。馮世真自己聽得也頭疼。

  幽暗之中,容嘉上忽然問:「才從家裡回來?伯父伯母還好嗎?」

  「都挺好的。」馮世真說,「我媽還念叨著你呢。你還真會討大娘們喜歡。」

  「你爹的身子呢,好些了嗎?」

  「菸癮已經輕多了,食量也比以往大了。就是肺不大好。在大火里被熏壞了,天一冷就犯病,成天咳嗽。」

  容嘉上靠在幽暗的牆角夾縫裡,面容模糊,若有所思。

  「你當初一定很不容易吧。」他啞聲說,「都不敢想像你是怎麼一個人支撐過來的。」

  「當時也有親友幫忙的。」馮世真嘆道,「家裡燒成白地,全靠我爹的好友們湊錢交了醫藥費。幸而我家在老家有幾畝薄地,還有一批藥沒有入倉,全部賤賣了,錢也夠我們苟延殘喘。」

  容嘉上問:「聞春里的房子後來也是也賣了嗎?」

  馮世真冷笑:「都燒成那樣了,能賣多少?不過是一點地皮錢罷了。我家都算好的了,我大哥做醫生薪資不錯,養得起家。多少街坊鄰居被這一場火燒得一貧如洗……」

  她越說越激動,繼而打住,別過臉,胸膛起伏。

  幽暗中,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溫熱的手指纏著她的,試探著拉了拉,而後身子也傾了過來。肩膀一沉,容嘉上低頭靠在了馮世真的肩上,手臂環著她的身軀,摟著她,又想把她當成了一個支撐,半身重量都壓了過來。

  「真想早點認識你。」容嘉上說,「我要是不在重慶耽擱一年,早點回來就好了。」

  馮世真被他這貼心的話說得心裡暖暖的,抬起了手,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腦,像撫摸一頭憂鬱的大狗。

  「你這心意我領了。但是就算你去年就回來了,我們也未必能認識呀。」

  但是他或許能阻止父親用那麼極端的方式去收購聞春里。容嘉上在心裡默默地想。可如果馮世真家中沒有出事,他們也依舊不會相遇。

  一個是家裡開藥店的女老師,一個是走私大亨家的公子,所處不同的社會階層,生活在毫無瓜葛的社交圈裡。如果沒有一個特定的情況,他們根本不會產生任何交集。他們的靈魂,也永遠不會撞擊出絢麗的火花。

  一串腳步聲朝這邊走來,打斷了幽暗中隱秘的曖昧。

  馮世真和容嘉上默默對視了一眼。容嘉上緊緊握了一下馮世真的手,抽身沿著樓梯下去了。

  馮世真深呼吸,平復著心跳,拾階而上。

  那串腳步聲近了,兩婧太太自樓上走了下來。

  「是馮小姐呀。」兩婧太太體貼道,「家裡人都還好嗎?」

  馮世真客氣地笑道:「都很好,勞煩孫姨娘掛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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