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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世真做了選擇,知道這必然是一條染著血的路。一如天下所有的之路。

  這一瞬,馮世真清醒地認識到,孟緒安雖然同容定坤是仇敵,但是他也並不是個風高亮節之人。他和容定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丘之貉。他們的矛盾和鬥爭也不過源於黑吃黑。

  馮世真借著孟緒安這條船去報自己的仇,也是孤注一擲的決定。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再也沒法下船。

  一年前,有一家公司想來買聞春里這邊的地。聞春里位置比較偏僻,房屋也老舊了,本來若是價錢合理,倒也容易買下。偏偏事情談到一半,冒出了另外一家公司也想買地。

  兩家爭搶讓街坊們覺得這地皮搶手,便更加不肯輕易出手。聞春里的價格一路飆升了上去。

  可好事並沒有持續多久。一個乾燥的夜裡,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吞噬了整條街,燒紅了半邊天。

  作為替罪羊的張家全家都死在了大火里,燒空了的街區毫無懸念地賤價賣了出去。

  事後,馮世真暗中調查過那兩家出面賣地的公司。前頭一家沒有什麼懸念,倒是後來介入公司不過是個空殼子,也不知道背後掌控的是誰。馮世真一度一籌莫展,直到她根據一個極不起眼的線索,發現背後的人,是容定坤。

  初夏悶熱的夜,馮世真尾隨容定坤進了禮查飯店。她並不想刺殺他,而是想找他求證。

  那時的馮世真還是十分單純的女孩,不會偽裝,也沒有狠辣的心,甚至還有點迷糊。所以她並沒有見到容定坤,反而誤闖了孟緒安的吸菸室。

  「容定坤?」

  「不是。」那個高大挺拔的男子擺手讓舉槍指著闖入者的手下退下,好整以暇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清秀蒼白的少女,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馮世真那個時候就隱約知道,她一腳踏入了一個極其複雜的世界。

  「你想要怎麼報復容定坤?」孟緒安曾問過她。

  馮世真說:「殺了他,易如反掌。我要毀了他。」

  孟緒安也想毀了容定坤,兩人一拍即合。

  一個聰明卻單純的女大學生在孟緒安的安排下接受了一系列的訓練,改造了自己。

  如何偽裝自己的情緒,如何破解密碼,如何開鎖,如何在困境裡逃生……

  馮世真是個極其聰明的學生,觸類旁通,舉一反三,身體又年輕健康。孟緒安很喜歡她,當她作自己的得意弟子。

  孟緒安親自教馮世真射擊,扶著她的手臂,對準靶子,溫熱的嘴唇在她耳邊低語。

  「瞄準不難,很多時候,扣動扳機,才是最難的。你沒有殺過人,你會猶豫。一猶豫,就錯失了良機。很多時候,一秒就能決定生死。」

  「我可以練!」馮世真說。

  孟緒安把槍從她手裡拿開,笑得像一個寬厚溫柔的兄長,「我培養你,不是讓你去執行暗殺的。世真的手這麼幹淨,還是儘量不要弄髒了的好。」

  馮世真從不會認為孟緒安真的對自己有多另眼相看。對於容家,對於容嘉上,她是放餌的人。而對於孟緒安,她也是一條咬著鉤的魚罷了。

  在孟容兩大集團的對決之中,她馮世真不過是一枚小棋子,行差踏錯,便會被淹沒在炮火之中。

  「她家就是聞春里東街上被燒了的商戶之一,家裡鋪面、庫房、樓上住所,全部都燒了。」楊秀成低聲對容定坤說,「她沒有隱瞞自己的出身。我調查得很清楚,她的所有背景,都在報告裡。表姨夫,您覺得哪裡不妥?」

  「不好說。」容定坤撐著根文明杖,慢慢地在庭院裡踱步,「真會有那麼巧,聞春里的人誤打誤撞進入了容家?可若抱有目的,不是應該隱瞞出身嗎?這個女人,有點看不透。」

  楊秀成亦步亦趨地跟在容定坤身後:「馮氏挺會做人的,家裡傭人都喜歡她。我看芳林和芳樺也喜歡她,連嘉上都能聽她幾句話。」

  「能讓嘉上聽話,那確實不簡單。」容定坤沉吟,「你看她如何?像是來者不善嗎?」

  楊秀成思索著:「還需要多接觸,才能下定義。不過表姨夫要是不放心,乾脆辭了就是。有錢名師還不好請,何必冒這個險?」

  「不。」容定坤搖頭,「如果她真的來者不善,憑她一個小丫頭,哪裡有本事進容家,定有人在背後指使。不留下她,怎麼找得出背後的指使者?」

  楊秀成深知容定坤多疑,就猜到他會這麼說:「那就讓老媽子繼續緊盯著她。有什麼動靜,立刻就能抓住。」

  容定坤點了點頭。

  他們正在鄉下老宅子裡過中秋佳節。銀輝灑落大地,女人們在屋裡搓麻將,孩子們則點著燈籠在庭院裡玩耍。鄉下的夜,空氣涼爽,有著上海所沒有的清靜。

  容家人丁稀薄,直系的親屬都在早年一場席捲當地的疫病中死了個精光。容定坤發家後,在祖墳邊重新弄祭田,蓋了祠堂,而後每年逢年過節,都要回鄉祭拜。

  都說容定坤雖然自己穿西裝、住洋樓,送兒女去洋人的教會學校讀書,可骨子裡還是個傳統的中國人。

  岳家黃氏一族同所有士族一樣,清朝亡了後,一敗不起。

  早年容定坤打江山時需要人手,啟用了許多黃氏子弟。這些大小舅子們而後把持了商行里許多重要崗位,各個以功臣元老自居,不聽容定坤指揮。容定坤將他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一顆一顆地拔除,兩來也已清理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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