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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貴妃一看,她的手雖然一直托著,但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主子娘娘養尊處優,手上能有什麼力氣,皇帝暈著,生生被自己的腦袋和腦袋上的天子冠壓彎脖頸,自己把自己憋了個臉紅脖子粗。

  她示意溫鏡挪動皇帝下肢,反正龍椅寬敞得很,跟尋常人家的床榻也差不離,躺下就躺下罷。

  她這一動作,手上的侍女匕難免鬆動,離景順帝要緊的陰陽搏脈便偏了幾寸。忽然,上前來這名少卿沖她眨眨眼微微一笑,楚貴妃沒來由地一怔,緊接著一陣酥麻爬上她的手腕,竟然握不住小小一柄仕女匕,再而後,好似是一眨眼的功夫前一瞬還好端端歪在龍椅上的皇帝就不在了原地,連同笑得一派恭敬的那名太僕寺溫大人,一齊不見了蹤影。

  興平侯暴喝:「攔住他!」

  然而已然來不及——曲江杏園這處行宮的大殿不比麟德殿,有前殿後殿之分,這裡的宮室為著方便觀景,大殿龍椅後頭的軒窗正對曲江池,此時正值初秋,暑氣未消,窗子都大敞著,殿中眾人只看見一襲緋袍夾裹著景順帝閃電似的翻過軒窗,消失在窗外。

  溫鏡身形極快,幾步躥到杏園外圍一處殿宇頂上。出得殿來還不顯,到外頭才知道已經兵荒馬亂,杏園出口處無名衛正腹背受敵,和禁軍激戰正酣。

  一看戰況,溫鏡就明白怪不得楚貴妃一定要李沽雪出殿,一點也不怕李沽雪和韓頃率眾合力殺出去,去宮中找九皇子的麻煩。禁軍似乎全部被收買,傾巢而出,此刻純屬是人海戰術兩頭填堵,將無名衛困在當中。

  刀光劍影中有一把銀白的劍,劍光時隱時現,溫鏡不禁多看兩眼。禁軍大約也明白擒賊先擒王,除卻一頭灰白頭髮的韓頃,就屬圍著李沽雪的禁衛人數最多。

  這時韓頃一掌推出,趁著空檔跟李沽雪低聲吩咐一二句,而後手上招式陡然凌厲,帶著一隊人馬勢如破竹往杏園外頭衝去。李沽雪也在帶人沖,但他不是跟著往外沖,而是調頭往回沖。溫鏡眼睛一眯,猜到韓頃方才吩咐的是什麼。大約就是他帶著人回宮捉拿九皇子,李沽雪則帶人回去想辦法救駕。

  這簡直是留下李沽雪送死。

  禁軍並沒有派太多人去追韓頃,溫鏡想起裴玉露提過的京畿營。京畿營有兩萬之眾,想必圍攻皇宮確實萬無一失,宮中無須禁軍操心。因此曲江的禁軍和無名衛人數愈加懸殊,無名衛本就講究貴精不貴多,然而一個縱然能打十個,那麼一百個呢?一千個呢?「歸來」一向是迅捷,可眼下再迅捷也漸漸左支右絀。李沽雪身後的氅袍已被削去一半,左臂也負傷,自胛骨到軸上衣衫成縷血跡斑斑,他卻像沒有痛覺一般朝賊窩方向拼殺。

  溫鏡一時有些躊躇,下去幫忙麼,又要怎麼幫?叫李沽雪放下職責放下命令,丟下一幫無名衛自己跑?他不會答應。

  此刻卻不容得李沽雪不答應,玄袍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少,碩果僅存的玄色還叫血色浸透大半。忽然李沽雪凌空躍起一個呼哨,無名諸衛得令,十分訓練有素不再戀戰,紛紛躍上半空各自逃竄。禁軍不料無名殿如此能屈能伸,愣上一愣開始追擊。

  可想而知,追李沽雪的人最多,李沽雪無法,周旋一二便抽身而退,往水上遁去。

  這原本是上策,岸上禁衛人數眾多,而曲江池水域四通八達,無論潛逃還是潛回總能找到機會。可是壞就壞在禁衛調來了弩兵,涉水而行的人尋常刀劍夠不著,連弩卻可以。箭弩雨點似的砸向水中,縱然李沽雪有「歸來」在手能將大部分打落在水,可是…

  一支箭弩刁鑽襲來,射出這支箭的人很有功夫,瞄的正是李沽雪步法的落腳之處。水路不比陸路,一處不能落腳換一處便成,人在水上漂,每一步踏出去的平衡和力道都很要緊,李沽雪方才力戰,此刻本就強弩之末,一個躲閃不及,只聽噗嗤一聲脛骨某處劇痛上涌,他險些一頭栽進水裡。

  正在此時,一道人影從天而降,身形極快,岸邊的禁軍甚至沒看清他是從哪個方向冒出來,一輪箭弩仿佛鋪天蓋地的幕布,射完幕布揭開一看,他們要抓的無名殿頭目便不見了蹤跡。

  李沽雪低頭看自己腿上,小腿正當中一枚箭弩深入血肉,他咬一咬牙忍痛道:「我這腿走不遠,你把我放下。」溫鏡搭著他一條胳膊飛身趕路沒搭理,他又問,「你怎麼逃出來的?楚氏必然不會輕易放人出殿。」

  那是不會,正一個一個逼著朝臣們畫押呢,溫鏡道:「你別管這些,你也別想著回行宮救駕,皇帝已經獲救。」

  「已經獲救?」李沽雪震驚,「誰救的?」

  溫鏡不好意思說是他,簡單道:「白玉樓,稍後我還要送他去找裴師解貴妃下的那個夢甜香。」瞥一眼李沽雪鮮血濡濕的褲腿,溫鏡又道,「先找地方看看你的腿。」

  今日杏園接駕,不許旁人進來,許多亭台樓閣空著,曲江池地方又大,一時半刻禁軍搜不過來,藏一二個人不在話下。行宮在杏園東南,他們一路行來已經到了相反的東北角,溫鏡輕車熟路推開一座水榭的門。此處不臨曲江大湖,而是一處支流拐過一個彎又繞過一座假山到得一處小小的水灣,十分隱蔽。

  一看這裡,即知溫鏡大約是常來。屋內纖塵不染,茶具寢具都是現成的,黃梨博古架上茶盒很多,茶案上的蠅紋長柄茶匙水跡還未乾,可見不久前才被使用過。溫鏡麻利將茶案挪開,軟錦棉墊和底下竹榻掀開,再往下赫然是一口地窖。地窖中已經有一個人,玄紅二色帝王服制彰顯著他尊貴的身份,李沽雪被溫鏡推下來,不一時溫鏡也下來,手裡拿著一枚夜明珠和一隻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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