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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棧門開在興闌坊,三教九流,只是往東再多走幾步,行過一條小巷便可遙遙望見秦宮舊址,周遭乃是咸陽城中顯貴雲集之地,信樗坊。溫鏡落腳的這座小院便在信樗坊,看去是和百羽樓八竿子打不著,但是兩座樓背里角門一開,從這頭走到那頭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最近的地方就隔著兩道牆並一行紅柳。

  溫鏡原本並沒有打算長住,他跟自家駐守咸陽的管事一碰頭,先給長安去信交差,看是直接回洛陽還是他哥或許還有事要召他去長安,而後預備歇一晚就走。

  可是沒走成,有兩個原因。

  其一是白玉樓的咸陽管事密報,說他們家的白楠木進城,卻沒直接進咸福宮址的作坊窯廠,而是接進縣府一座庫里。縣府的庫房說是庫房,不知丟著幾根鏽鐵棍爛木頭,又濕又潮,白楠是防各類蠹蟲不錯,可它再能防它還是木頭啊,生木料沒上漆哪有能防潮的,好好的木材進去要不了幾日就要不中用。

  溫鏡一聽,好麼,放進城是放了,擱這等著呢。跟朝廷做生意,但有損耗,難道還能是朝廷買單不成。到時候洇濕發霉的木料不能用,還不是要白玉樓自掏腰包另運來新的補上。

  貼錢還是輕的,鬧不好還要被發落個以次充好的罪名。

  他跟管事的一合計,趕緊搶出來自行安置,後續直到他們家的楠木立柱下地之前,二公子還是坐鎮咸陽盯著的好,沒得明兒再叫那幫人出個,諸如什麼失竊了走水了的么蛾子,麻煩。

  其二,這其二就說來話長。要說頭一條還可再敲打敲打孟謹安或是縣府,這其二就務必非要溫鏡安安生生在咸陽呆個十天半個月不行。

  他這日平明時分進的院,辰時未到就收到一張拜帖,入手棉厚細膩的砑光小本,下繪峻山秀水,花卉鍾靈,上繪碧天雲海,瑤宮千丈,當中則是銜鏡青鳥,展羽顯鳳,鸞鳥頸旁書二字「青鸞」,口銜鏡中則書了一個人名:雲碧薇。

  溫鏡比前一天困在那什麼見鬼的寨子裡還頭疼,人家掌門遞名帖,你是可以不見,可是得尋好由頭客客氣氣好生回了,再送上幾件像樣的東西賠罪,兩家才不至於結怨。

  說什麼藉口好呢?他左右一思忖,罷了,也不費那個腦筋另想藉口,乾脆一推六二五,溫二公子就病了。

  雲碧薇他是真不能見,尤其還是堂而皇之收人家過了明路的拜帖。李沽雪其人嘴裡有幾句真話這個兩說,有一句卻說得很在理,「不僅是酈王,宮中朝中,誰人背後沒有人」。溫鏡後來把這事仔細在腦子裡過了幾遍,青鸞派和酈王之間恐怕並不是簡單的我為你做事、你給我靠山這麼簡單。因為溫鏡想起來今上雖然很有些好色的名聲,但是元配的皇后一直沒換,而那位元後…似乎就姓雲。

  說起來這位雲皇后很奇怪,民間極少聽到她的名字。只聽說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但詳細些,她是喜豪奢還是性檢素,是得帝心還是居冷宮,沒人知道。她既沒有什麼賢名,也沒有什麼污名,仿佛就是例行公事,年節祭祀時寫在史書上的一個身份:皇后。

  今上是繼位前就迎娶的元後,那會兒溫鏡別說還沒來這裡,他這具身體都還沒出生,他能從腦子犄角旮旯里想起皇后姓啥已經很是難得。

  沒錯,她姓雲。

  想起來這個溫鏡就犯起嘀咕,嘶,這個「雲」別就是青鸞派嫡脈那個「雲」吧。長安局勢牽一髮而動全身,現如今雲皇后生的酈王跟楚貴妃生的九皇子正扯頭髮,白玉樓明哲保身,溫鈺並沒有加入哪一方的意思,他要是在這邊接了雲碧薇的拜帖,回去估計耳朵會被揪掉。

  還是稱病推辭的好,溫鏡暗示管事,走江湖上的路子,將他病了的消息透出去。雲掌門也很大氣,並沒有計較,還很大方地命人贈來好些名貴藥材。可是正是這個檔口,溫鏡的小院兒又迎來一名訪客。此人也是規規矩矩遞拜帖,素竹箋,上頭帶著一股輕輕的草藥香,卻是一名仙醫谷弟子。

  仙醫谷開谷三十餘年,不問貴賤有疾必收,且因谷主裴游風武功高絕,前些年更是問鼎醫尊之位,也沒人敢去他的地盤上尋仇惹事,因此仙醫谷乃是如今江湖上第一世外桃源。

  溫鏡抓著拜帖看一眼,好的,來人還是裴谷主的親傳弟子。

  這個人就不能不見,不見這個人只有兩個可能,第一,他沒病,他裝的,他不想見青鸞掌門碧微仙子;第二,他有病,他沒裝,但他不相信仙醫谷的醫術。哪種都是作大死,兩邊都開罪不起,溫鏡沒想到偷懶偷來這麼大一個麻煩,整個人都暴躁起來。

  不過好在他確實天一轉涼經脈上就有些舊疾,真讓仙醫谷的神醫看了也不會露餡。

  要說他這個陳年舊疴也是話很長,扶風常常憂心忡忡,說他是從前受了什麼陰寒內力的傷沒好齊全,寒毒一直埋在經脈里,一到天冷,地氣與他脈中的寒氣一呼一應,他就要疼上一疼,可溫鏡左思右想也沒想起來什麼時候受過什麼沒好全的內傷。八成還是他穿來的時候這身體受的傷吧,溫鏡也沒當回事,二十來年也好端端過來了。

  仙醫穀穀主弟子見到他,給他診脈,也說他是積寒成毒,治起來頗要費些功夫。

  溫鏡還是沒當回事,中醫麼,小孩子消化不良是胃寒,老年人體弱盜汗是脾寒,女孩子例假不調是宮寒,小伙子痰白髮熱是肺寒,總之什麼病都能歸結到寒氣上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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