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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完了耗子兩人預備分頭行動,誰知還沒出水閣便被堵回來。卻見銳哥兒領著一名戴冪蘺的女子急急打垂花門下進來,折煙原跟著溫鏡正預備出去,躲閃不及,臉上驚惶極了,也顧不得禮數,當即背過身將臉遮起來,瘦弱的肩一縮一縮地發抖。
暮色四合銳哥兒想是也沒看見他二哥身後還有個生人,只衝溫鏡道:「這女子在咱家外頭徘徊不去,說是找你!」
啊?誰啊?這大半夜的,咱們如今是要避嫌的人了啊,一旁李沽雪倚在門內笑得十分揶揄,溫鏡覷著女子身上考究的衣料和厚厚的冪蘺,試探道:「找我?確定不是找鑰娘?」
那女子伸出手,緩緩掀開一層紗露出一張臉,那腕子猶如瘦梅不堪雪,那臉猶如冷月還經霜,竟然是曲夫人。曲夫人說是要找溫鏡,眼睛卻看向瑟縮在一角的折煙,愣愣的不說話。
溫鏡與銳哥兒對視幾眼:「曲夫人?深夜造訪是否有要事?」
她才仿佛被驚醒了一般哆嗦一下,顫聲道:「…二公子果真有法子替小女恢復容貌?」
隆冬深夜,一位可能幾十年未單獨出行過的深院婦人,溫鏡立刻聯想到曲誠白日裡謝絕時的神情,那種說一不二,那種冷漠的不容置疑,他立刻問:「曲夫人,敢問曲夫人是否是避著家中人來訪?您這外出求援再回去時當如何交代?」
曲夫人臉上的驚惶細看之下並不比折煙少一分,她搖搖頭:「我,我…」她似乎是被自己要說的話嚇住,述說得十分艱難,「我點了『夢未央』,他們、他們都不省人事了!」
夢未央是什麼東西溫鏡不大清楚,但是如今這事態,他側了側臉看向門內。
仿佛是與他心有靈犀,李沽雪轉出來,銳哥兒不意他二哥水閣之中還有人,看了幾眼他「哦!」一聲:「是你!你不是那個,那個京城來的——」李沽雪一巴掌拍在他腦殼上,一點沒客氣:「是我,我是哪個?」銳哥兒跳起來:「你做什麼拍我?」
李沽雪道:「拍你是,待會兒跟哥哥走,去這位曲夫人家裡看看,免得哪個觸霉頭的沒睡著回頭生事。」
溫鏡則轉向曲夫人:「曲夫人,我即刻去請人,您還是先回去吧。」
免得被發現了,他直覺那位曲老爺不見得容得下旁人如此忤逆於他。
曲夫人卻還在注視著躲在人後的折煙:「他…他也是用了那東西?」
折煙聽見這話,在溫鏡身後露出小半張完好的臉回視於她,卻沒說話,溫鏡便道:「是,但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未知『夢未央』藥效有多久?」
曲夫人道:「有…一個時辰上下。」
溫鏡一點頭,鎮定非常,對她說:「曲夫人,您先隨我家中三弟和我的,咳咳,這位朋友歸家去吧,請放心,我隨後就到。」
黑夜裡李沽雪眼睛要笑不笑地在他臉上遛一圈,做了個口型「朋友?」隨即和銳哥兒一邊兒一個護送著曲夫人走了,折煙探出腦袋問:「這曲夫人是見過我麼?怎直勾勾盯著我看,倒有些駭人。」
溫鏡搖搖頭,她是物傷其類。
「折煙,等下要去的地方更駭人,你敢不敢去?」溫鏡道。
折煙望著他修長筆直的身影:「我敢。」溫鏡嗯一聲,伸出一條手臂,道:「抓緊了,走。」說罷他帶著折煙憑空而起,忽攸一閃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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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鏡去三途殿的時候是領著一人,出來時也領著一人。去的時候領的是折煙,迴轉時領的則是付小春。付小春心裡一直對那一瓶子清源洗濁散愧疚難當,溫鏡上門開口求助他哪裡會拒絕,甚至是十分欣然,臉上架一隻烏木面具,立刻就隨溫鏡趕至曲府。
兩人落在小市橋西,甫一落地付小春卻停住腳步,他遲疑道:「這家…卻是舊相識。」
溫鏡脫口而出:「怎麼他們家跟三途殿做過很多生意?」
付小春搖搖頭:「很多倒沒有,前兩個月出過幾張女屍,說是誤食家中進的藥材,不治身亡。」
女屍?溫鏡追問:「依你看呢?果真如此麼?」
付小春搖頭:「症狀確實像是錯將鵝兒花誤當做莢子花泡茶飲用,旁的並沒有可疑之處,沒有壞我處的規矩。」
呃,溫鏡深恨自己沒多讀兩本醫書,這花那花的都是什麼啊。這時付小春適時補充道:「鵝兒花即川烏。」
溫鏡轉過曲府照壁的腳步一頓,川烏他知道,就是草烏啊,誰吃誰歸西。一戶做藥材生意的人家,將川烏隨意擱家裡,致使家人誤食?騙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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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越女顏如玉,…《洛陽女兒行》王維
不事才能,唯求財賄。原文為不事學問,唯求財賄。《新唐書》
川烏,烏頭、、鹼,劇毒
對不起付小春,沒有說你是傻子的意思
第100章 一百·荊榛長疾欲相埋
哪有這般大意的,要是這麼做藥材生意,家眷夥計僕婦門人,一年不得死好幾十個。
此時東軒房頂上有個人影沖溫鏡呼哨一聲,是銳哥兒,銳哥兒看見帶著面具的付小春,很是好奇,不過也沒多問,很快將兩人領進了後院一處僻靜廳堂內。這座庭院空曠,整潔是很整潔,但是整潔過了頭,到了簡潔的地步,毫無人氣,也無花草裝飾,與金碧輝煌的前院格格不入。溫鏡幾人進來,看見正廳當中置著一張孤伶伶的案,上面躺著一個小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