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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鏡當機立斷道:「去告訴大哥,家裡每日又不止折煙一人外出,卻唯獨他出了事。」

  不止他一人外出,進貨的、採買的、收租的、當差的,偏偏折煙去了一趟藥鋪便染上,這問題別就是出在藥鋪。

  那可實在要命,尋常百姓有的請不起郎中,去不起醫局醫館,便就依據祖上千百代口耳相傳的土方子到藥鋪抓藥。即便有些家資的,有的圖方便,因藥鋪也有坐堂的郎中,診病拿藥一氣兒都能辦完,因此也中意藥鋪多過醫館。揚州城這次疫病,可就指望著藥鋪呢,若是這毒就是藥鋪投的,那還指望個鬼。

  這事就不是姐弟兩個就能拍板拿主意。

  就在這時,溫鏡忽然一頓。他的水閣是他大哥一手布置,他住進來之後撤換了一批花里胡哨的金石玉器,連帶著什麼金獸香爐都叫收了起來。因此他的水閣清清冷冷,無薰香,這時節也無花草,本該只有北風呼嘯的寒冷氣息,不該有別的香氣,尤其是幽微勾徊的、帶著些枝葉腐朽味道的彼岸花香氣。

  溫鏡腰間采庸一震,面上不露聲色鎮定道:「鑰娘,你先去大哥處,醫理上的事情你比我說得明白,我再問折煙幾句話就來。」

  溫鑰不疑有他,風風火火步出水閣。溫鏡又等了片刻,帶上折煙的房門,他這水閣本無旁的侍從,倒省許多功夫,獨自行至院中池邊,他雙臂一抱,站定。

  他便這般定定地對著水面道:「不知三途殿鬼仙駕臨,有失遠迎。」

  卻無人回答,溫鏡清清嗓子又道:「不知鬼仙踏足人間地界是為了什麼俗務?」

  此時正值十一月中,月上中天,未逢其圓,心宿輪日,承房接尾,主凶亡,古話說氐房心尾雨風聲,可見此月多風雨。

  而此夜無風無雨,也無晴。

  只有月白的一襲錦袍,無聲地落在水閣的垂花門下。

  溫鏡驀然回頭望,險些驚得當即一劍砍過去,隨即他抑制住這個本能。

  是榮五。

  卻…應當不是活著的榮五,準確地說,應該是霞兒的好朋友榮五。他安靜地立在院中,身上沒有艷紅艷紅的桃色袍子,臉上也沒有紅白分明的詭異妝容,整個人真的像個人一般,和他生前沒有絲毫區別。

  唯一的區別大約就是他臉上的神情,和手裡的東西。此時他神情真誠,眼神清澈,手裡拎著一柄三頭白燈籠,向溫鏡行了一個略顯僵硬的禮,道:「溫公子,付姑娘想請你去見一個人。」

  溫鏡平復一下心緒問:「付姑娘為何遣你來揚州?」

  榮五無辜道:「殿中無人來過揚州。」

  溫鏡一頷首,示意榮五帶路。

  外頭寂靜成一片,此時已經入夜,前兩日下的雪還未化完,化雪總比下雪難行,連打更人都躲懶不見蹤影,溫鏡一路一個人影都沒看見,跟著榮五一提搖來晃去的白燈籠,倒也沒走太遠,繞過自家的白玉樓到了玉帶河邊。

  溫鏡面前是靜謐無聲的河面,水面毫無波瀾,漆黑一片,榮五比河水還靜,一張面孔黑白分明,在河邊站得比夜色還凝固。溫鏡忽然問道:「付姑娘…」這個檔口,他心裡終究存疑,「還好麼?她舅舅回家了嗎?」

  「她很好,舅爺卻並未歸來,此來正是為了此事。」榮五有問必答,他說話也沒了從前油嘴滑舌的調調,十分有一說一。

  「正是為了此事?付姑娘的舅舅嗎,遇到什麼麻煩了?」

  榮五點頭,仔細看的話還是有些怪異的——他點頭統共點三下,每一下動作他的下巴和脖子的角度都一模一樣,機械得仿佛什麼設計精細的儀器。

  這儀器大兄弟又道:「姑娘說請溫公子前往下頭商量。」

  溫鏡看了看足下的水面:「下頭,揚州三途殿也在地下嗎?」

  榮五老老實實道:「不知,姑娘交代,我須與公子一道,尋著揚州城最高的一座樓,子夜時在樓前河邊置好三頭燈籠便是。」

  溫鏡忍不住問道:「之後呢?」霞兒還吩咐什麼了?

  「之後,」榮五一五一十複述道,「之後與溫公子引見此間三途殿主人。」

  呃,溫鏡有些發愁:「何以引見?」你連人家地方在哪都不知,見都沒見過,拿什麼引見別人呢?

  榮五道:「此間主人見了我便知。」

  啊,正是如此,揚州三途殿一見榮五便應該知道是自家手藝。

  兩人說話聲忽然停止,四周靜夜愈靜,河水愈沉,沉沉的水面上忽然劃來一艘烏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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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治喉痹癰疽,中蠱,蛇蟲傷螫,取其解毒也。《本草綱目》

  房宿、心宿、尾宿在星宿概念里是十一月輪日的三個星宿,都是主凶的。…氐房心尾雨風聲。…《二十八星宿值日占風雨陰晴歌訣》

  第66章 六十六·三事由來不預懷

  三途殿不一定都是桃紅袍子。

  溫鏡發現金陵三途殿的桃紅袍子或許只是霞兒的個人審美取向,因為揚州三途殿的弟子很明顯,並沒有穿桃紅袍子。

  就拿方才撐船的那名弟子來說,人家就穿得很正常,臉上也沒塗胭脂,很規矩地停棹行禮,說奉命前來迎客,貴客久等。進得殿來一路上遇到的弟子也都很正常,溫鏡有些混亂地想,若非他早知三途殿的底細,估計都瞧不出來這些都不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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