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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載順風順水,一朝黃粱夢醒,卻是這般局面。傅岳舟知道,事到如今,他爹必然也不是無辜,為何會接了那本《武林集述》,難道真是與榮升台有過命的交情?糾根結底,只怕與今日匯集於此的江湖人無甚區別。唯權力故,唯野心故。說的重些,廣陵鏢局落到如今這般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

  可是,無端受牽連的分局兄弟可以這樣想,三番五次救了他的溫家兄弟可以這樣想,莫名其妙被他爹扯進來、陪著一路艱難拼殺的李兄可以這樣想,擔著風險替他們家召集武林大會的法源寺也可以這樣想,全天下人都可以這樣想,唯獨他傅岳舟不可以。

  他能心無旁騖,是他爹給了他心無旁騖的一方天地,豈不聞溫兄弟那般人家,還要在自家客棧跑堂打雜麼。

  溫兄弟…若說無辜,溫兄弟是真的無辜,卻不知他兄長今日要如何處置那本攪動了天下風雲的《武林集述》?

  溫鈺一展袍袖躍至木台正中,卻沒著急開口,先是朝四方抱拳,又道:「在下揚州溫倦涯,是廣陵鏢局傅廣業的託孤人,今日即代傅總鏢做個決斷。」

  滿座前輩在上,溫鏡覺得他大哥真是可以,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攬。他原先以為這個「決斷」溫鈺是要交給法源寺來做的。無論怎麼考慮,只要法源寺作保,他們一行人也就脫開了看戲,無性命之虞。

  至於旁的,溫鈺說過他要今日過後白玉樓舉世皆知,微末之力救廣陵鏢局的孤,又擊響法源寺一百零八記佛鐘,江湖上誰還會不知呢?溫鏡看來實在也沒有再出頭的必要,他抱著臂手一緊,卻不知他哥這是要做什麼。

  這時場中一位老者開口:「敢問溫小友與廣陵鏢局是何關係啊?」

  言下之意:傅總鏢生前生意遍布江南江北,交遊甚廣,為何選了你這麼一名「小友」託孤?溫鏡知道這個話不能這麼答,若是關係密切,那麼敢問那本帳…你知不知情?

  台上溫鈺沖那老者一躬身,一抱拳,正正經經答道:「鄰居。」

  啊?唔。若說馴隼坊確實也在揚州北城,確實也與白玉樓不太遠…溫鏡心裡暗自好笑,他擔心個什麼勁呢,溫鈺可比他知機,他能聽出來弦外之音溫鈺也一定能,他想不出該如何作答的問題卻一定難不到溫鈺。

  溫鈺又道:「事發突然,傅總鏢臨時向我兄弟求助,說了一件東西,同時留下一位公子。」

  方才那老者問道:「可是這位傅小公子?」

  溫鈺答道:「正是,我等正是受了傅總鏢所託,護——」

  那白鬍子老頭卻沒讓他說完。殿前既有讚譽之聲,自然也有別的聲音。白鬍子自顧自地嘆息道:「可惜,傅兄英雄一世,廣陵鏢局的好漢上上下下各個忠義無雙。此番廣陵鏢局遭此大難,若是傅小公子真有忠孝之心…罷了,螻蟻尚且偷生,我等做叔伯的也不好苛責,可惜了。」

  此話一出,溫鏡直接開口:「可惜?——」可惜什麼?可惜斬草未除根?可惜讓傅岳舟活著跑了出來?

  他這話還沒說出來,李沽雪在他身後輕輕按一按他的肩:「我來。」

  耳邊溫熱的氣息轉瞬即逝,溫鏡轉身看向李沽雪,李沽雪狡黠地朝他眨眨眼,又轉向那白鬍子:「小傅公子當日誓要與他們家鏢局共存亡來著,我們給攔了。可惜你這老兒眼瞎得很,別人的忠心和孝心你偏偏看不見。」

  那白鬍子一愣,大約沒想到這幾個小子裡竟敢有人如此出言不遜,愣完了老先生就氣得要暴起,喝道:「找死!你又是哪裡冒出來的黃口小兒,便是你與前輩這般頂撞,你與傅岳舟一樣!不配談忠孝!」

  旁人也亂起來,有勸這白鬍子的,也有勸李沽雪的,道:「你這後生,恁地無禮,他是雲應劍宗的宗主。」

  上首苦敘大師連忙打圓場:「阿彌陀佛,如此說來當日的確是兩位救了傅小公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李施主慈悲為懷,莫要嘴上不饒人才是。」

  李沽雪還沒說話,那位雲應山劍宗宗主先冷哼了一聲:「傅岳舟危難之際棄家門於不顧,如今廣陵鏢局百廢待興,若傅兄泉下有知,也不會放心將鏢局交給這個不孝子!」

  啊,溫鏡忽然明白了,原來這白鬍子是這個意思。

  第28章 二十八·白雲開處唳松風

  此實乃圖窮匕見。

  先前他們都想漏了這一茬:原本按照父死子繼,傅廣業和他其餘的兩個兒子都沒了,廣陵鏢局的基業合該由傅岳舟繼承,那麼《武林集述》也應當在繼承之列。

  因此這白鬍子說傅岳舟沒有和自家鏢局同生共死,不配。說傅岳舟不夠格接管廣陵鏢局,就是說他不能名正言順保管《武林集述》,那自然是要交出來的。

  什麼意思,溫鏡瞥一眼這白鬍子,憑什麼規定別人就該死,憑什麼活下來就是一種罪過?又氣憤一時又想不出該如何反駁,畢竟忠孝二字在這時代可太重,溫鏡被這種冠冕堂皇的無賴言行噎得啞口無言。

  他笨嘴拙舌,自然有人巧舌如簧。

  李沽雪抱著雙臂,似笑非笑看一眼苦敘,似乎在說大師您瞧,這可不是我得理不饒人,而後他再次轉向白鬍子,慢慢吞吞抱了拳:「方才說前輩是何人來著?」

  白鬍子怒目而視:「你也知道是前輩!」

  旁人趕緊又勸:「他是雲應劍宗白雲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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