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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君入甕,這一手李沽雪是玩兒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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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大會當日,傅岳舟才堪堪能下床。他卻沒讓人背,也沒讓人抬,一步一步挪到了法源寺主殿。也因如此,他到的時候人已差不多來了個齊全。法源寺信守承諾,騰出主殿前百里見方的空地給鳴鐘人設召,令設有蒲團經筵,江湖人或坐或立,此時已將當中一座極寬廣木台圍了個囫圇。

  殿前正中自然是方丈苦敘以及法源寺幾位高僧,當中就有那一日被李沽雪薅了一枝水芙蓉的苦痴。

  緊挨著左手邊是青色衣袍的幾位,青者萬物復甦生機盎然,這是仙醫谷弟子。許是習醫的緣故,仙醫谷弟子各個明眸善睞、溫和可親,正中的一位鬚髮飄飄,夾雜了些灰白,宗師氣度遮無可遮,正是谷主裴游風。

  他手中一柄摺扇,一身碧青的長袍,沉靜安然,猶如靜水深流,也如深谷青松,偶然與苦敘方丈交談幾句,一頷首一展袖之間溫潤之氣使人如沐春風。看見溫鏡幾人行來,這位謫仙也似的谷主目光驚鴻般掠來。

  嗯?溫鏡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他覺得裴谷主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了停?

  應該是錯覺。吧。又沒見過,溫鏡繼續觀察其餘大佬。苦敘方丈右手邊是兩儀門,祁道長依然那麼仙風道骨,被一眾銀白道袍的道徒們簇擁著,正仰著脖子與一旁的一位刀客敘話。

  卻是崑崙派的謝秋河謝掌門。必須得仰脖子,這一位實在身量太高。別看謝掌門名中有秋水逐波、蹇流中舟的纖柔風致,人卻是個彪形大漢,一口重劍背在小山似的肩背上,絡腮鬍子覆滿臉,神情也極其肅穆,很有些辟邪鎮惡的門神神韻。

  崑崙派弟子無論男女都多少得了些他們掌門的真傳,個個健碩高大不苟言笑,一柄重劍背在背上,簡直讓人可以想見他們拔劍時該是怎樣的氣勢千鈞。

  與人高馬大的崑崙派成鮮明對比的,是在苦敘方丈左手側、仙醫谷弟子再往左的青鸞派弟子。原因無他,這幾位都是女子,身形上自然與日日在高山風雪裡鍛體練劍的崑崙弟子不同,幾位都十分嬌小。

  幾位女俠鸞裙高鬢,眉間點朱,臂上纏著各色綢緞披帛,有的長可及地,在她們身後曼曼飛揚,不像跑江湖的,卻像是哪家高門女眷結伴出來遊玩的。

  但細細望去,幾位著的卻不是裙,而是剪裁極其特殊的長褲;臂上纏的披帛也不是為了好看的裝飾,那緞子在陽光下波光凜動,卻是攢在裡頭的點點寒芒。你道仙子合該在瑤池邊兒上起舞,伴著仙樂飄飄,仙子的衣袂挾著香風陣陣,實則幾位姐姐矯若游龍,一道綢緞過來能將你臉扇腫。

  此外雲應山的劍宗,拜月教的聖女,鍛刀山莊的打鐵人,雲生海樓的讀書人,輕煙步月湖的隱士,碧海潮生島的琴師,等等等等,江湖上甭管數得著、數不著名號,竟然有數百個大小門派應召而來。

  李兼雪跟在溫鏡和傅岳舟身後,腦中不禁想,若今日不見峰地動或是出了別的什麼變故,那可就有樂子瞧了,只怕中原武林要即刻間天翻地覆。

  溫鏡則眼睛直視腳下面前一尺,不游移分毫。他是方才被裴谷主瞧的,腦子裡不知怎的頓時一陣漿糊,什麼凝重什麼忐忑都暫時忘個乾淨,腦中飄的滿是見了鬼的「兩段清風空望月」。

  看見三道人影由遠及近而來,大佬們端著架子還好,場中旁的武林人士互相悄悄交換眼色,議論起來:「…當中的就是傅賢侄。我去年南下途經揚州,還到老傅府上坐了坐,見過他這兒子一面,端的是少年英才。我還羨慕老傅來著,如今…唉。」

  一詠一嘆,那嘆息或真情或假意,字字句句猶如燒紅的鐵線鑽入傅岳舟身上每一寸皮膚,直直鑽進他心中。

  第27章 二十七·隆少忠謀肯汝聆

  又有人說了:「幸而傅賢侄福大命大,傅總鏢總算留了一點血脈在人間。」

  旁人附和:「正是,我觀傅賢侄雖然受了些傷,但他這樣一步一步山路行來,足見心定志堅,加之他原本底子就出類拔萃,不出五年必有所成。」

  「不錯,或許有機會問尊者位。」

  尊者位,乃是江湖上對一代大家的尊重和認可。江湖上習劍者眾,然而只有一位劍尊;刀法好的也有很多,然而只有一位刀尊,旁的兵器亦然。這一任尊者死了,才有下一任。還有的,譬如法源寺苦敘方丈,他是這一代的佛尊,兩儀門的掌門祁忘風是道尊,而雲生海樓歷代文武兼修,弟子多有入仕,如今的掌門穆樓主即被稱為儒尊。

  凡入列尊者位,無一不是成名經年、功法大成的不世高手,而他們現在口口聲聲卻說剛剛過了二十的一位年輕人可問尊者位。

  滿座的人,無論先前與傅岳舟相不相識、與廣陵鏢局有沒有交情,現下傅岳舟到了他們嘴裡都變成了賢侄;無論有沒有見過他出手,傅岳舟都是年少有為,前途無量。

  一時間讚譽之聲倒比傅岳舟從前十二龍王殿一戰成名時還要盛幾分。

  傅岳舟卻知道,這一字一句的溢美之詞卻好比殺人之劍,附骨之毒。

  他心下蕭瑟,想到那什麼十二龍王也不過是他爹送給他的墊腳石。他爹…他年少時心無旁騖,師傅也說他肯用功,沒有浪費了天資,兩個兄長和鏢局上下看他都似乎眼含讚許和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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