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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遂道,「殿下本就占著先機,何必再裝病。」葉照還想說,用藥控制身體康健,多來傷身。想了想,又覺沒有說的必要,便也止了口,回神繼續撫摸那襲火狐皮。

  蕭晏聞言,目光落在案幾那個空盞上,感受著舌尖還未散去的苦味。

  是啊,他何必如此。

  最開始裝病,自是有一些旁的緣由。卻也更多的是為斷絕洛陽高門送女兒入王府的心,想要給她騰出位置。

  知曉彼此重生後,蘇合便也勸過他,左右她的心是在這處的,無需再隱瞞,憑白惹她擔心。

  「你這是擔心本王身體?」

  葉照聽他口中諷意,也不想再激怒他,只道,「殿下若當真患病,自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您明明身子尚好,可想過賢妃娘娘,為您日夜憂心。」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蕭晏便又怒了。

  蘇合勸後,他也曾想不必再裝。

  然自從他父皇百般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後,他便堅定了裝病的心。

  裝病,大有用處。

  他想著,有一日讓蘇合佯裝尋到了旁的法子,說有旁的草藥,然讓她去尋,去摘,讓這功勞累下了,再讓她有了孩子。

  如此,救了他的性命,又為他傳承了子嗣,父皇便再沒有反對的餘地。

  結果呢?

  蕭晏豁然起身,闊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所以你寧可繞道操心本王父母情緒,也不願關心一下本王?」

  「還有這玩意!」蕭晏甩開她,扯過火狐皮一把扔盡炭盆,「他送的東西,值得你看得如此專注!」

  「你——」葉照本想伸手去搶回皮毛,然一想方才已經摸索到皮毛輪廓上的部分指示,同自己所料不差,便也不願再費神施力去奪來滅火。

  只道,「妾身只是辨別一下,他是否有所指示。」

  蕭晏愣了愣,「那看出來了嗎?」

  「猛虎薔薇,以搏信任。」葉照道,「大抵是收官宴上事宜,妾會護好殿下的。」

  「用不著,本王已經得了信,自有部署。」

  「妾聞斑斕虎出入成雙,能聞血識人,不死不休。也就是說除非同時制服公母兩隻,若不然只傷其一,而放另一隻歸山。那麼活著的一隻定會尋著虎血找到當事人,撕咬吞噬已報此仇。」

  葉照道,「妾身近日功法不聚,不知殿下可否傳蘇神醫為妾身看看,可有聚功凝神的法子。屆時妾身也好護著些。」

  「終究,彼時妾身挨著殿下最近,手上準頭比旁人好上許多。」

  蕭晏鬆開她,將人扶過在床榻坐下,捧起她手腕看了看。

  這一日,他連拽了她兩回,都是卯足了勁,如今腕間已經一圈青紫色。

  他轉身從一旁的銅架水盆中,擰了塊濕巾帕,回來她身邊。

  「阿照,你瞧你明明是這樣關心我的。」蕭晏扶著她那隻手腕,細心揉敷著,「為何我們不能好好過,為何你不能安心留下來?」

  「你說你對我沒有絲毫情意,我不信。前生……」蕭晏頓了頓,轉過話頭道,「便是前生你害死了我,我且問問你,那麼你後來的年月,可我一丁一點想起我?」

  「無我的人生,除了愧疚,你有沒有一點、哪怕一分是思念我的?」

  這話分外無恥。

  蕭晏強撐著說完,只為誘她一句話。

  果然,葉照在默了半晌後,方道,「不管您是否相信,您死之後,我並沒有往後的漫長人生。」

  「我只比你多活了兩日。」

  是的,她死在他詐死之後的第三日。

  蕭晏不敢看她,握著巾帕的手止不住打顫。

  葉照卻平靜無波地講述。

  「第一日,我在霍靖手中救出了小葉子,打算同她遠走。」

  「第二日傍晚時分,我帶著孩子已經走出城郊數十里。卻聞得滄州城破,主帥戰死的消息。」

  葉照頓了片刻,直到蕭晏抬眸,兩人眸光接上。

  她方重新啟口,聲音卻開始顫抖,帶著惶恐和愧疚,「我鬼事神差回了滄州,在城外看見你被懸屍城樓。」

  「我去奪你的屍體,想著送你回洛陽……我……」前世畫面再浮現,葉照如同再臨那屍山血海的戰場,整個人止不住戰慄。

  「可是我心法破了,內力所剩無幾,我沒奪到,沒能送你回家,死在萬箭之中……」

  「別說了!」蕭晏抱住她,將她擁在懷裡,「我信的,我信你重回了戰場,所以你明明是愛我的,我們間明明是有情意的,你到底在抗拒什麼?」

  葉照被蕭晏箍在懷中,周遭一片昏沉。

  她在這樣的昏沉逼仄中,看見被她抱下的那句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回首又見蘆葦當盪中孤苦無依的幼女……

  「不是的!」她一把推開蕭晏,喘著氣哽咽道,「但凡我知道我會死在戰場上,但凡我知道搶下那具屍體會賠上一條性命,我一定不會去搶。」

  「我是欠了你,可是我還有小葉子,她才四歲……」

  「她只有我。」

  「沒有我,她要怎麼辦?」

  「要怎麼辦啊……」葉照哭出聲來,帶著兩世的委屈無助、歉疚悔恨。

  她滑下身去,埋頭抱膝,哭得隱忍又壓抑。

  多年暗子生涯,便是在此時此刻里,她放肆的哭聲也只有一瞬,這般快便收了聲息。唯有纖細背脊的顫動,昭示著她還在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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