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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稍後陛下便來了,本宮需伺候聖駕。」
果然,徐林墨離去未幾,陛下便來了檀華宮。
也沒急著就寢,二人手談一局。
對弈中,陛下道,「方才徐卿來了?」
淑妃點點頭,「給妾身送彩頭來,但妾身不喜歡,便燒了。」
蕭明溫看一眼炭盆,繼續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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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陛下離開,荀昭儀方扣響了雍陽宮的殿門。
皇后正拆環卸簪,聞言揉了揉太陽穴。
「去告訴荀昭儀,娘娘歇下了。」盧掌事給篦發舒緩神經,側身交代來傳話的宮人。
皇后看著銅鏡中遠去了背影,推了推盧掌事,「讓她進來吧。早晚都有這一趟的。」
荀昭儀進來了,但皇后沒讓她說話。
破天荒的,自個對她說了許多話。
荀昭儀離開皇后宮殿後,坐在輦轎上,盤算著便是將這二十年裡皇后同她說的話加起來,仿若也沒有今夜多。
「皇后與娘娘說了些什麼?可給娘娘指點迷津了?」關了宮門,貼身的宮女見自家主子夜不能寐,遂伏在床畔同自己主子閒話。
荀昭儀翻過身來,「皇后說她曉得我的心思。說這些年她對我的態度便是要同我說的話。她對我不冷不熱,便是讓我安分守己,莫生多餘心思。如此,可保榮華,保平安,保性命。」
「還說,若是我還不靜心,且想想荀江滿門。」
荀昭儀一貫是沒主見的,提到自己堂兄,趕緊一把握住了侍女的手,「荀茂可是人首分離,屍骨不全。堂兄眼看也快不成了,你說我可要讓五郎懸崖勒馬?那秦王是不好惹,一個中宮嫡母,一個生母賢妃是陛下原配,我一個小小昭儀……」
荀昭儀說的這些,哪是一個貼身婢女能答得上的。
她自顧自地說著,轉念又想兒子身後尚有一幫大臣擁護,皇后同她到底皆是婦道人家,朝政之上,終是目光有限,且還是相信兒子的好。
翻身回去,又想到兒子前兩日特地交代八月二十一的夏苗收官宴,尚有斑斕虎表演。怕是有些殘暴,讓她害怕便莫要前往。
這般特地告知,怕是要做些什麼。
耳畔遂浮起皇后的話語,「安分守己,莫生心思……」
荀昭儀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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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這一夜無眠的原不止這一處。
一個時辰前,千象殿東首暖閣。
此間坐著兩人,蕭晏和霍靖。
蕭晏面色蒼白,身上披著件披風,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桌案。
「可要將這事呈給陛下?」霍靖倒了盞茶推過去,「或者您先下山回府歇著,避一避他風頭,身子要緊。」
「本王避他風頭……」蕭晏話還沒說完,又劇烈地咳起來。
「何必呢!」霍靖上來給他捶著背,「您大婚在即,同他鬧什麼。左右他就是唬唬人,斷不敢動真格的。你還是別費這個神的好。」
霍靖此番前來,是在蕭昶處得了信,知曉他收官宴上的謀劃,遂給蕭晏遞信的。自然,亦是給葉照再次立功的機會。
「這事本王記下了,難為你深夜走一趟。」蕭晏飲了兩口茶,緩過勁來,「天色不早,你先下山吧 。」
「清澤——」霍靖肅然道,「身子要緊,你當真不必同他這樣損耗。養著身子,且留在刀刃上。」
「行了,霍小侯爺,你阿耶都沒你這般囉嗦。」蕭晏撐著桌子起身,「本王要歇下了。」
話畢,又掃了眼一側矮几上的火狐皮,「本王代阿照謝過你的禮,就是這頭一份送來給本王王妃了,你後院分的齊?」
「那不至於!」霍靖白了他一眼,亦起身走出殿來,「且當臣給送殿下新婚的賀禮。」
「想什麼呢,本王大婚,你送塊皮毛就打發了?且把你侯府私庫開開,挪一半來!」蕭晏目光落在東邊寢殿上。
霍靖隨他看去,皮笑肉不笑道,「殿下留步吧,臣先告退了。」
「那事——」霍靖立在殿門口,掃了眼東邊的千駿殿,「你自個掂量。」
蕭晏笑笑,目送人離去。
八月中秋,月色正濃。
彼此轉身的兩人,在月夜下,都重新變了臉色。
路過千駿殿,霍靖對著隨侍的應長思道,「先生給傳個信,秦王不下山,讓楚王依計行事便罷。」
應長思頷首,「小侯爺若要秦王性命,阿照便能動手,如何這般麻煩?那兩頭斑斕虎確實難纏,非一般猛獸難比,但未必要得了秦王性命。」
「本侯就沒打算要他命,他掌著整個兵部,城防禁軍都是他的人,盤根錯節的關係,他若死了,誰給本王理清去,楚王嗎?」
霍靖冷嗤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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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晏回殿,將火狐皮拎來,扔給葉照,「他送你的新婚禮,好好收著。」話落,扯了披風坐在黃花梨的扶手椅上,端著湯藥一飲而盡。
葉照瞧他容色,隨著湯藥飲下,未幾便是病態掃去,兩頰生紅,雙眸聚光,同方才病弱之色判若兩人。雖不知具體幾何,但他裝病時連著太醫都測不出來,如今又轉眼即好,想來定是蘇合的手筆。
葉照自己體內以針封著穴道筋脈,可以由自身控制讓功法時起時落,卻格外傷身費力,看蕭晏這般,多半也是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