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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照笑笑,問,「打聽出來了,此番同往的還有何人?」
崔如鏡將紅棗瀝乾,「可是要去皮?」
葉照點了點頭。
崔如鏡拿起桌上短刀,利落地削下果皮,調了個方向繼續皮肉分離。
一點笑意勾著唇畔,「清河郡主,陸晚意。」
「陸晚意?」葉照蹙眉低語,「沒帶襄寧郡主嗎?」
其實不帶霍青容,葉照是理解的。蕭晏有病在身,生死難料,自然不想拖累她。
只是不明白如何會帶上陸晚意,包括先前陸晚意出現在百花宴名單中卻又不曾參宴,至今讓人覺得蹊蹺。
「那便不得而知了。」崔如鏡認真削著棗皮。「總之是陸晚意正好。」
「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未幾,崔如鏡便削完了全部的紅棗,抬眸沖葉照幽幽笑道。
「既如此,可要小師妹想法子隨行,屆時我來動手便可。」葉照一顆心沉下去,果然她們的第一個任務,便是除掉安西權貴的象徵。
若是由自己動手,還能留她一命。
此番入府,葉照已經隱隱感覺到蕭晏的不同。
除開臨幸自己是為了氣霍青容尚且一致,其餘皆透著古怪。
便是百花宴當日,他對自己莫名地忽冷忽熱,說了不喜她,卻又召了她侍奉。
而數日前,她婉拒留在清輝台,他拂袖前的溫存和轉瞬變臉的不豫,這前後轉變地太快了。
如今,帶司顏一行前往沁園又莫名帶上一個陸晚意……
難不成是中了司顏部分惑瞳術,當日自己破的不徹底?
對於惑瞳術,葉照亦是一知半解,左右司顏隨身帶著修煉,且找個時機套一套她的話,或是偷來研究一番再說。
眼下,且顧好陸氏女。
葉照想起四年前蕭晏救護她的樣子,還有涼州城外他抬手撫她額頭時的溫柔模樣。
總是他在意的人。
「不必,你安穩留在府中,暫隱鋒芒是上策。」崔如鏡開始研磨果肉,搗泥成陷。
「聞聞,香不香。」
葉照湊上前去,含笑道,「香。」
*
清輝台二樓臨窗口,蕭晏半躺在搖椅中,手中打著摺扇,看完林方白送來的畫冊,目光落在斜對面的翠微堂上。
半晌合上畫冊擱在案頭,道,「讓底下人把流言收一收,別傳了。」
林方白拱手稱是。
「退下吧。」蕭晏抬了抬摺扇。
人影遠去,步伐消散,搖椅上的男人原本溫潤的眉眼一下變得陰鬱起來。他重重呼出一口氣,猛搖了兩下扇子。
豁然起身,將案頭畫冊重新翻開來看。
甚至,將前些日子的,從頭至尾又看了遍。
四月二十四,用膳,理妝,小憩,同侍婢煮茶,蘇神醫送藥。
四月二十五,用膳,理妝,小憩,在院中扎紙鳶,蘇神醫送藥。
四月二十六,用膳,理妝,小憩,在院中放紙鳶,蘇神醫送藥。
……
五月初一,用膳,理妝,侍女向司膳要了粽葉,碧梗米,紅棗。
五月初二,用膳,理妝,主僕二人浸米,洗葉,品茶,剁棗泥。
能吃能睡,能說能消遣,當真氣定神閒。
流言也擾不到她,人從她門前過、在他屋中留宿也能無動於衷。
不帶她去沁園過端陽,她便自個包粽子?
可真能耐。
蕭晏「呼啦」合上畫冊,一把擲回案頭。
按理,這輩子兩人才認識不久,不過一夜同榻,一朝飲食。
她對他無有情意,自是再正常不過。
只是一想起那日,她婉拒他、不願留在清輝台的模樣,尤其是那副眼神,堅持又堅定,是當真半點不想。
蕭晏便總覺得不對味。
一雙桃花眼凝出的光,高低左右投在西首亮著燭火的庭院中。
月色朦朧,夜風徐徐。
沐浴薰香後的男人,披一件月白長袍,手持一把檀木摺扇,在忍了十日後,終於鬼使神差踱到了翠微堂門口。
第15章 、月夜
庭中廊下,壁燈融融,葉照正在包粽子。
右手當日便止了血,但到底劃痕甚深,癒合還需時日。如今還纏著紗布,行動不甚利索,只捻著勺在餡中攪拌。侍女看著也不是熟手,粽子包的初具雛形,無美感可言。
包好大半,收口處,葉照挖了一大勺棗泥嵌入,還不忘湊近聞了聞。然後滿意地讓侍女裹上最後一片粽葉,抽繩封口。
蕭晏站在殿門邊,止了守衛通傳,搖著扇子踱步上前。
「你去膳房借個四方蒸屜,剩下的我們磨成粉做些米糕。」活了兩世,葉照其實都不怎麼會做膳食。
幼時初入鳴樂坊,在慕小小收留她之前,她吃的都是殘羹冷炙。老鴇為馴服她,有時甚至兩三日都不給她吃食,她沒少同貓狗搶食過。後來跟了慕小小,又入沙漠,入王府,自也無需她動手做羹湯。
她如今還會些手藝,是上輩子有了小葉子之後,慢慢學的。卻也不是很嫻熟精煉。
那會她們在安西酒泉郡的一個小鎮上,租了兩間屋舍。院子裡有一顆棗樹,伴了她們四年。
因為自己重傷在身,又怕被人認出,遂鮮少出門。棗樹結的果子便成了小葉子唯一的零嘴。後來隔壁的婆婆教她將棗子風乾,可搗泥成餡,和著米粉一起蒸,便是一道簡單又可口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