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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家宴,容不得他不多想。
借著宴請群臣的藉口騙來了張潛,傳旨的人是裴確手下的大太監田震,早早去了,等他收拾完,帶回宮中,不就是怕他跑了......
廣桂苑增了兵,守衛比之前多了一倍。
這家宴,究竟是陛下的家宴,還是裴確設的局?
今天的廣桂苑,究竟是真的要賞一齣戲,還是他們本身就是一齣戲?
衛泱眼睫快速抖動了一下,想著息太后的反常,悄悄嘆了口氣。
一條船上的人,若是有了反水的,這條船八成就要翻了。
十有八九,大勢已去。
正想著,外面傳來了李文忠的聲音,陛下到了。
一眾人跟著行了禮,小皇帝坐定,裴確坐在他身側。
"許久不見啊,張院使?"裴確朝他笑了笑,對他打了個招呼。
張潛受寵若驚,"見過千歲爺,千歲爺,不是說大宴群臣嗎?其它大臣怎麼還沒到呢?"
裴確看著他,似笑非笑,"大概是別人沒有這個福氣吧。"
宴品流水般傳上來,一聲鼓起,隔岸的那場戲開始了。
小皇帝覺得新奇,他被裴確一個接一個的餵著剝好的葡萄,不錯眼珠地看著戲台上咿咿呀呀的人。
前半段還好,越往後看,衛泱的臉色越沉,看到中間的時候,他已經轉過頭來,不敢再看。
小皇帝似乎什麼都沒察覺到,張著嘴要裴確喂,眼睛閃閃發光沉浸在劇情里。
又往後看了一點兒,息太后的手抖了抖,垂下了腦袋。
沒過多久,看向戲台的張潛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隨著一聲鼓起,他手中的酒盅掉到了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要自己來看戲了。
他不是看戲的人,他才是戲台上的戲子。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在他問出那句話時,衛泱卻連解釋也不解釋。
"好好吃飯吧......"
難道他早就明白,這是最後一頓飯了?
那他為什麼不告訴自己!
讓自己像個蒙在鼓裡的傻子!
裴確嘴角含笑地看著下面的人,"怎麼不看了?"
他話音剛落,戲台上的老生扮演的土財主被灌了毒藥,直挺挺倒在了戲台上,發出驚天悶響。
張潛本就心虛,這響聲一出來,嚇得他一個哆嗦!
慕容紓睜圓了眼睛,終於從這場戲裡出來。
他歪了歪腦袋,眉毛緊緊擰在一起,看向裴確,"這場戲是什麼意思?"
裴確掀了掀眼皮冷冷朝著衛泱的方向看了一眼,"陛下問臣,到底沒有問太傅來的清楚......"
"其中的關竅如何,臣一個只是聽聞的人,到底沒有一手操辦的人來的清楚。"
"衛太傅,本官,說的對吧?"
第115章 陛下下不了手嗎?
衛泱抬起頭,看了眼小皇帝震驚無奈難以置信的臉,迅速閃開,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先帝之死是他清清白白一生的最大污點。
因為這一點,他盡心盡力的對陛下好,試圖去補償他,又不敢再進一步。
在裴確之前,他有很多次機會去握住他雙手,甚至他在午夜夢回時臆想過無數次,怎麼把那具嬌軟的身子抱進懷裡......
可就算是做夢,剩下的夢,他也不敢想了。
先帝之死是懸掛在他頭頂的一把劍,他時時提防著,又怕等到劍落下來這天。
他怕陛下對他好,不論是陛下在咳嗽拍他的背,亦或是其它的一點兒憐惜......
陛下對他一點點的好,就讓他心存不安。
他是殺死他父親的劊子手,又怎麼能夠對著那雙懵懂的眼睛,坦然接受他的好......
甚至這一瞬間,面對陛下的質疑,他多少年提心弔膽之下,心頭隱隱升起一股釋然。
他背著的秘密,終於有大白於天下的這天。
他終於不用在陛下面前裝成一個好人。
只是,秘密說出來了。
太傅也就不是太傅了。
自此以後,也就再也沒有太傅了。
他張了張嘴,只發出一個微弱的音節,"臣......"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辯無可辯。
戲台上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一水之隔,那邊根本看不到殿內的劍拔弩張。
土財主被毒死了,他的小妾和為財主瞧病的大夫苟合到了一起。
管家做出戚哀的表情,扶著這家的少爺抱著牌位送葬,只是管家抬起袖子擦淚的瞬間,那張戚哀的臉上顯出一抹笑,活靈活現。
張潛抱著腦袋,不敢再聽,他撲通一聲跪下,打斷了衛泱的話。
"陛下!陛下!不怪我啊!"
"陛下!他們給臣下了套啊陛下!"
他抹著眼淚,哭的聲嘶力竭,"陛下一一"
他爬著往前走了幾步,指著息太后的手直哆嗦,"是她,是這個賤婦!她勾引我!"
"不怪臣啊!"
"陛下!臣是被逼無奈啊!"
一旁的息太后坐著,臉上雖然有些慌亂,但也仍比張潛冷靜。
她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對著張潛輕輕啐了一口,"沒用的廢物!"
說完看了眼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的陛下,還有一臉看戲表情的裴確,施施然起了身,跪在了大殿中間。母后跪了兒子,娘娘跪了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