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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舀起一個棉花糖含在嘴裡,含糊不清地小聲說:“……你為什麼救我呢?”

  他不吭聲,我就慢慢嚼棉花糖,裡頭吸滿了巧克力,爆出濃漿,十分甜蜜,甜蜜得又讓我心軟,覺得他可能沒有說謊。於是我又問:

  “你是我朋友嗎?”

  他還是一動不動,顯得有些頹然,我一邊觀察他一邊想,如果車禍是真的,我的頭痛就說得通了,只是“失憶”此事對我來說還是太難以置信,我二十幾年日子什麼時候像個偶像劇了。這一切也有可能只是他在哄我玩罷了,我不信他真敢說他是我朋友,我又不認識——

  “是。”他出乎我意料地哼哼。

  可是他拿不出任何證據。

  “照片?簡訊?你連我聯繫人都沒存?”我質疑他,“你是我哪門子朋友?”

  “老子現在就給你背出來!”他嘩啦站起來,嘰里呱啦說了一串數字,同時掏出手機啪嗒按,隔了兩秒,床頭柜上就詭異地響起音樂,和著人的哈氣聲——聽這chorus,該是the cure的the lovecats,倒確實是我的手機。

  我翻身去拿,只見來電顯示著三個巨大的粉心,頓時嚇了一大跳,又疑又羞,往床上一扣,裝模作樣道:“那可說不準,最多算你跟我認識,可能只是熟人。”

  “哪個他媽的熟人沒事背你電話號碼!”他氣得發瘋,狂抓頭髮,“操|你的伊萬,你真是不可理喻!天啊,我當初揀你做什麼,不如讓你死在馬路上得了!我真的有病……”

  我將手機翻過來,又偷偷瞅了瞅那三顆愛心,心中隱隱有個大膽的猜疑,此念頭一出我便臉紅心跳,心內大悚,不敢再看屏幕,也不敢再看他眼睛。瓦連京拿我沒轍,最終敗下陣:“算了,隨便你吧。反正你也醒了,愛走不走。你護照錢包都在床頭櫃底下,自己看看過沒過期;這幾天下雪,機場關了,路也封了,你非要去只有自己去,我是不會送你的。”

  說著他蹲下來給我收拾東西,此時太陽又要落山了,房間裡射進來一道金光,照在他兩隻手臂上,皮膚金黃,顯出筋脈的紋理,從肩膀延伸至手肘;銅發亂糟糟堆在頭頂,一看就從不打理;他心裡有氣,放東西乒桌球乓的,結果不小心撞到手,痛得大聲咒罵,我聽不懂,大概是他的家鄉話。瓦連京站起來,擋住了窗戶,光線從他脖頸射出來,給他鑲了個柔和的光圈,形容模糊,不似真實;說不清為什麼,我一下心慌氣短,靜靜仰頭望他,胸口漸漸洶湧起來,就快要忍不住了。

  “看我幹什麼?”他背光,面龐隱在黑暗裡,看不清表情;窗外天空上傳來飛機遙遠的轟鳴,而屋子裡很靜,像沉在另一個世界。我鬼使神差把手機遞過去,盯著他說:“這是誰的號碼?”

  屏幕照亮了瓦連京的臉,他的眉毛先是擰在一起,隨後逐漸舒開,再高高挑上去,最終抬起眼睛回望我。我不知為何從他眼裡讀出了心碎,他一個闖入我生活的陌生人,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看著那三顆心,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呢?

  “你到底是誰呀……”我不自覺地喃喃道。屏幕熄滅了,瓦連京的臉再次隱入晦暗,我不再期待他能給我什麼答覆。

  可他突然一扯後領,開始脫衣服,露出整個上身,如我所想一般——肌肉勻稱而飽滿,胸口稀疏綴著淺色絨毛。他將背心往地上一扔,轉而來扒我衣服,我嚇得直往後躲:“你這是要做什麼?!”

  他一邊扯我衣服一邊指著腰側,神情狠戾:“老子不信這個你還能抵賴。”我垂目一看,見他肋骨下方奇大一個“莞”字,正是平日街上所見的老外愛紋的楷體字樣,還不精細,有點暈墨。

  我簡直目瞪口呆,他趁我不注意,把我衣服掀起來,指著我相同的肋骨下方說:“你自己看。”

  只見我那肋骨下方一個裸|男紋身,背上兩隻大翅膀,線條簡單,唯腿長腰細,瞧著與瓦連京有幾分相似。我倒吸一口涼氣,猛地抬頭,又猛地低頭,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還是不敢相信,抖著聲音問:“這,這是什麼意思?”

  瓦連京冷笑兩聲,從地上撿起背心套頭一穿,遮住那個“莞”字,目露凶光,惡聲道:“老子是你男人的意思。”

  第4章 鬼迷心竅

  我被這大膽炙熱的疑似求愛給震驚了,半天說不出話,瓦連京倒像出了口惡氣似的,面帶挑釁,站在那兒瞅我。等我反應過來才覺得有些臉燙,四處躲閃他的目光:“你這人,瞎說些啥……”我的心卜卜直跳,腦里更是擂鼓作響,斜著眼去瞄瓦連京,他嘴唇緊閉,活像個美神,讓人第一眼就挪不開目光,生些見不得光的念頭;偏偏這念頭在我這兒成了真,叫我整個兒快樂得幾乎癲狂,面上卻不敢顯露一絲情意,生怕他是在逗我。

  他見我聲如細蚊,自知贏了,將我那堆玩意兒往地上一摔,不再理我,轉頭抽菸生悶氣去了。我啪啪拍兩下臉,不知怎麼接話,氣氛有些尷尬。如今,我有太多記不得的事,說是失憶也說得通,然此事還待觀望;更重要,更重要的是——我緊緊盯著瓦連京的背影,他身近一米九,臉蛋美絕,脾氣還壞透,這樣一個驕傲得要命的俄羅斯男人,竟然親口說我與他早生情愫,並且願為此留下永恆的印記。我想起那個驚為天人的“莞”字,歪兒八扭,不可謂不醜,刺在他的皮膚上,真算是暴殄天物;我活了二十幾年,從未有人誇過我的名字,更從未有人正兒八經寫過,實際上寫錯別字的人不在少數,可這個陌生人,就那樣刻著我的名字突然出現,像是時空穿梭,又像是命中注定。我將手伸進衣服,偷偷撫摩肋骨下方的裸|男天使,我不記得是怎麼刺上去的,又是在哪裡刺的,那樣拙劣歪曲的線條,那樣不完美的人形,絕無可能讓我紋在身上,可又的的確確在我的皮膚里,血肉間,靠近肋骨,是人體最浪漫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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