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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回頭,原來是霍顯回來了。
霍顯似笑非笑地看著姬玉落,「說不準將來真有那天,咱們都得跟著夫人混飯吃呢,是不是?」
籬陽低頭,聽出了些許打情罵俏的意味,找了藉口匆忙退下,姬玉落進到房裡,霍顯緊隨其後。
房門闔上,她就靠在門板上,側頭看著霍顯。
霍顯走過去,高大的身影覆蓋在她身上,捏住她的下巴吻下去,放開時姬玉落的唇已經染上了深色,比原來更好看。
她撩眼看他。
平靜地,淡淡地,但又含著那麼一絲欲說還休的意味在裡頭,就是這一絲足以將人釣住,但對姬玉落來說興許只是平常的眼神,霍顯覺得她像是個施蠱的人。
他道:「找我有什麼要緊事?」
平白無故,姬玉落應該不至於找到鎮撫司來。
緊接著,姬玉落便從袖袋裡拿出一隻盒子,說:「受人之託,跑這麼一趟,我是來給霍大人送藥的。」
這盒子甚是眼熟,霍顯立即便明白過來,是靜塵師太配製的新解藥。
他頓了頓,伸手接過,再看姬玉落,她臉上並沒有太過震驚的情緒,不像是剛知道的樣子。
她心平氣和地走到桌前坐下,繼續吃那碗本是給霍顯帶來的瘦肉粥。
碗已經將要見底了,根本也不見得是給他帶的。
或者本是要給他的,後來又不樂意給了。
姬玉落吃下幾口,才說:「你先服下,看看有什麼療效,盛蘭心說,師太那裡已愈發接近解藥的配方了,應該有很大把握能解了你的毒。」
她說罷,停了瞬,抬頭看他:「你原本知道這事兒麼?」
霍顯服下藥,抬了抬眉梢,「當然知道——」
「你不知道。」姬玉落打斷他的話。
在今日之前,她被霍顯那勝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樣子唬弄住了,他井然有序地安排一切,讓人以為他也給自己穩穩噹噹地安排好了一條退路,儘管姬玉落百思不得其解,他有什麼法子能逼趙庸臨死前替他解毒?
但霍顯總該是有辦法的。
可其實他沒有,所以他才會在這些日子迅速地搜羅證據,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斬斷趙庸的退路,然後瓮中捉鱉。
至於他,那時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為寧王安排了更適合的人選,宣平侯和文彬,倘若真有敵軍逼宮的那一日,寧王府的兵力將成為文彬和宣平侯的助益。
姬玉落扯了扯唇角,笑道:「以身殉國,真令人感動,霍顯,你不愧是姓霍的。」
自盛蘭心走後,她心中便沒來由騰起一簇無名怒火,一路走來,這火苗熄滅了,卻化作了一股煩悶之氣。
因為她愈發發現,霍顯其實是個很不受控的人,他不像朝露,也不像催雪樓里的任何一個人,可以照她的心意令行禁止。
他甚至可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消失不見了,他似乎本身就沒那麼想活著。
可為什麼?
姬玉落自知骨子裡沒有那種聖潔的東西,所以她恐怕永遠也無法理解霍顯。
誠然,她也並不想。
她只是覺得,霍顯就像一匹馴不服的野馬,格外令人討厭。
第77章
四目相對, 房裡有片刻的寂靜。
姬玉落話里的譏諷意味,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
霍顯垂眼笑笑,沒接這話, 他走過來, 看著她面前的瓷碗, 說:「這粥好吃麼?」
姬玉落不是那種糾纏不休, 非討要個說法的人,何況她心裡明白, 此事沒有說法,他們都有各自的算盤。
她不冷不熱「嗯」了聲, 收拾了食盒道:「我吩咐了籬陽請大夫來, 以防藥性與毒性相衝引起不適。東西送到,我先走了。」
衣擺自霍顯手邊擦過,倏地被他反手攥住,姬玉落擰眉回過頭, 就聽霍顯道:「太僕寺新進了一批軍馬, 我打算給錦衣衛多添幾匹,要不要跟我去挑?養在狸花山的御馬場,這會兒出城還來得及。」
姬玉落稍頓, 正在想她去做什麼,就被霍顯拉著轉了半圈, 徑直推門出去,從馬廄里牽出兩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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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徑鬧市, 人煙阜盛,暮色里的祈願花燈夜夜都漫天升起, 起初還有些新鮮, 連著幾日便也沒那麼稀罕了,
兩人騎馬慢行,一路穿過人群,行至城門口。
城門的士兵看了腰牌,很快便予以放行。
出了城,馬才能肆無忌憚地跑起來,狸花山尚有些距離,行至中途時姬玉落也沒想明白,他好端端,做什麼非要夜裡來挑馬。
這個時辰,便是太僕寺的官員也該下職了。
倏地,快她一步的霍顯忽然在一棵榕樹下停住,姬玉落往前趕上幾步,「怎麼了?」
霍顯抬著下頷示意她看遠處山上的塔尖,那是御馬場的位置,就快到了。
他道:「咱們比比,看誰先到?」
姬玉落看了眼霍顯,又看了眼塔尖,她功夫上落他一成,至今還有些耿耿於懷,加上今夜心裡也不那麼痛快,幾乎想也不想,還不等開始,便拽著韁繩飛了出去。
霍顯一怔,啞然失笑,揚鞭追上,他喊道:「前面是一片密林,枝杈低,小心劃傷,咱們這沒有彩頭,不必太較真兒。」
他的聲音被風吹來又吹散,姬玉落才不理會,她餘光注視著將要追上自己的影子,揚手又揮下一鞭,馬蹄聲愈來愈快,任風撲面而來,竟生出一絲快意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