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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來發生太多事。

  從他算計蕭騁領兵南下起, 趙庸對他便多了幾分探究之意,加上鎮撫司最近的動作太大,辦了好幾個趙庸手底下的人,雖都是不起眼的小角色, 但群輕折軸, 他想必也慢慢察覺出不對,只是沒有證據罷了。

  如今到最關鍵的地步,他需比從前更謹慎小心。

  待霍顯走遠, 內侍才推門進去,趙庸正仰頭注視窗外, 表情深沉。

  內侍躬身遞來一份戰報,說:「前線傳來消息, 九江府這一戰打了兩天兩夜,興南王暫時往回撤了一步, 但也只是稍作歇息, 還有的熬呢, 國公爺不年輕了,也不知能不能吃得住……督公當初怎麼就讓他去了呢?」

  明擺著讓霍顯擺了一道,但霍顯還不是得聽趙庸的?也沒非走到拿命去博的這一步。

  晚霞被殘雲捲入腹中,最後一縷紅光也消失了,天藍風清。

  趙庸走到窗邊,闔起窗,道:「即便沒有霍顯作祟,這一戰他也得打,他既想要平天下,就必得掃清障礙,何況,誰說這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說罷,他揩了揩窗欄,捻著落灰的指腹道:「讓人擦乾淨。」

  內侍忙應下是。

  霍顯打馬回到鎮撫司。

  已到下職的時刻,門外的錦衣衛也換了一輪,裡頭的人更是稀稀拉拉,略顯鬆散。

  籬陽從一間屋子裡走來,將公文遞給霍顯蓋章。

  雖說錦衣衛在外人看來辦案全無條理,可實則也得照章辦事,只是在他們這兒,「章」就是霍顯罷了。

  籬陽邊走邊說:「夫人在裡頭,說是給您送飯,等了有一會兒了。」

  霍顯腳步頓了頓,顯然是有些驚訝,他草草看過公文,收了視線,卻逢一人忽然撞了上來。

  那人匆匆忙忙,摔了個仰面朝天:「誒喲!」

  待他起身,忙說:「嘶,大人,屬下沒長眼,大人莫怪。」

  他紅著眼,說罷又匆匆要走。

  霍顯扭頭叫住他,「劉五,怎麼回事?毛毛躁躁。」

  那名叫劉五的錦衣衛轉過身來,憋得臉都紅了,「大人,我、我家那麼兒又犯病了,得去看看。」

  話音落地,籬陽面露瞭然。

  劉五媳婦兒年初剛生了個閨女,可惜生來就患羊角風,時不時抽搐,口吐白沫,小小的娃受盡了罪,就這兩個月,劉五沒少因銀子的事操心,接連向司里支了幾個月的俸祿。

  於是籬陽緊接著道:「劉哥,你那兒銀子夠嗎?要不我——」

  說話間,一枚腰牌從空中丟了過去,籬陽頓時噤聲。劉五接住,一看是霍家的牌子,就聽霍顯道:「去府里支錢,缺多少儘管跟帳房說,別為了那幾個銅板苦了孩子。」

  劉五酸著眼,哽咽道:「欸。」

  見他三魂丟了七魄的模樣,霍顯皺了下眉,「嘖,就這麼走著去?牽匹馬再走。」

  「欸,欸!」劉五打起精神,拔腿便往外跑。

  籬陽看著,嘆氣道:「劉哥那孩子也是挺可憐,」

  霍顯沒說話,抬腳要上台階,卻忽然又被不知打哪冒出來的錦衣衛叫住,他忍氣捏了捏鼻樑,腳步一拐,往另一頭走去。

  姬玉落已在值房裡等了許久,無意聽到霍顯與劉五談話,一時覺得納罕,便多站了片刻。

  她推門出去,正要跟著離開的籬陽腳下一停,轉頭過來:「夫人。」

  他往另一頭看了眼,說:「大人有事給耽擱了。」

  姬玉落「嗯」了聲,好奇地往劉五離開的方向看,道:「你們錦衣衛不都是官宦子弟,錦衣玉食的,方才那個是怎麼回事?」

  籬陽笑了一下,「夫人有所不知,錦衣衛里確實許多是靠承襲上任,家裡體面,可其實也不少是層層選拔進來的,這些人大多家境貧寒,就指著這身衣服和腰牌掙體面呢,那劉五便是這樣的人,可不容易了,家裡還有個生病的老母,若不是大人接濟著,更難熬。」

  姬玉落抱臂往門框上靠,聞言點了點頭,「你們大人這麼慈悲心腸呢?」

  籬陽想到什麼,重重點頭,抵唇咳了聲,說:「我們大人一向很好,別看他脾氣不好,有時說話陰陽怪氣,動起怒來房頂都鎮不住,但其實鎮撫司許多弟兄都受過他的恩惠,大人雖出身宣平侯府,但當初進錦衣衛時沒靠家裡幫襯,他也是靠考核選拔才進來的,最懂這些人的不易了,平日裡私帳也沒少走。」

  籬陽說得感動極了,姬玉落安靜聽著,道:「可你們大人俸祿又有幾個銀子,不也都是貪污受賄來的麼?」

  籬陽怔了怔,「……」

  說到這兒,姬玉落更好奇了,道:「他這貪污受賄的贓款,是真收了?」

  籬陽猶豫,壓低聲音道:「在這個位置,有時也是身不由己,大人說了,要當個爛人,就得從骨子裡腐朽給他們看,裝也得裝得像。」

  姬玉落笑:「那他這是劫富濟貧?」

  籬陽摸了摸鼻子,一時無言。

  但看到姬玉落那毫無芥蒂的笑,他頓時反應過來,他跟這催雪樓的人證什麼清白,她自己就不是什麼清清白白的好人。

  姬玉落似是能看出他心中的腹誹,不由莞爾:「你這麼護著他,倒是衷心,往後錦衣衛呆不下去了,不若替我做事如何?我們那兒比這兒自在,還不用日日點卯。」

  籬陽心驚,然還不待他回話,身後就有聲音傳來:「還不快謝過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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