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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和靜便又問道:「父親呢?我既是受了傷,他很該來瞧瞧我才是。」

  蘇和靜問這話時的眸子太過澄澈與疑惑,仿若安平侯仍是她心中那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連帶著冬吟都不忍開口戳破蘇和靜的美夢。

  她便支支吾吾說了些理由,一說安平侯公務繁忙,二說府里事務繁忙,恐抽不出空來。

  蘇和靜卻盯著她的臉龐瞧了半晌,說道:「我和父親,關係並不好,對嗎?」

  嫡長女受了傷,若當真顧念女兒,便是再忙再累也得托個人來問一聲安才是。

  冬吟垂下了頭,並未作答。

  蘇和靜胸口的憋悶感又加重了幾分,她只衝著冬吟粲然一笑道:「還瞞著我做什麼?」

  雖還是一模一樣的人,冬吟卻覺得眼前的蘇和靜和往日的那個她不甚相像。

  自從嫁進端陽侯府後,她便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沉靜模樣,每日裡擠不出幾分笑影便罷了,連帶著整個人的生氣都少了大半。

  而此刻的蘇和靜卻似回到了閨中那般生機勃勃的模樣,清亮的眸子裡迸著些熾熱的火苗,說話間也自有些意氣風發在。

  冬吟愈發鼻酸,竟忍不住趴在蘇和靜塌邊哀聲痛苦了起來。

  蘇和靜便是個蠢人,也能從貼身婢女聲聲悽厲的哭聲中明了這些年自己在端陽侯府的境遇。

  她不知曉過去的自己為何過的這樣憋屈,可既是忘了那些不堪的回憶,她便要好好活一回才是。

  *

  蘇和靜醒來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端陽侯府。

  龐氏方才在澄風苑內吃了一肚子閒氣,如今正歪歪斜斜靠在貴妃榻上,冷著臉數落她的心腹管事。

  「不過是讓你多從採買的活計里撈些油水,怎得就被那老虔婆發現了?我那侄女不會管事,難道你也不會?」

  那管事婆子嚇得磕了幾個頭,只得求饒道:「太太息怒,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大奶奶肯替咱們兜著些,老太太便查不到您身上來。」

  大奶奶最是好性,又沒娘家人依仗,將來搬出來做筏子再合適不過了。

  龐氏聽了臉色稍霽,便道:「聽說大奶奶醒了,她平白遭了這等劫難,我這個做婆母的也該去瞧瞧她才是。」

  那管事婆子知曉龐氏這是要去藉機敲打大奶奶的意思,便心下稍安,道:「是了,大奶奶已醒了,可見傷勢並不嚴重。」

  龐氏便從自己的私庫里挑揀出些像樣的藥材來,讓婆子們端著往澄風苑去了。

  而此刻澄風苑內正屋裡的蘇和靜已聽冬吟講完了這些年自己的遭遇。

  龐氏苛刻精明,日日晨昏定省都把她折騰的團團轉。

  老太太愛財如命,且與龐氏水火不容,並不把自己這個孫媳當成自家人看待。

  裴景誠便更不必說了,他寵妾滅妻,一顆心都偏到了方氏和她的一雙兒女之上。

  蘇和靜聽後很是怔楞,想了許久卻仍是沒想明白父親為何要將自己嫁來這端陽侯府。

  冬吟端著碗雞絲粥進了內寢,方才餵著蘇和靜吃了半碗,便聽見外頭傳來了一陣通傳之聲。

  再是龐氏身邊的婆子們響亮的說笑聲,蘇和靜忙讓冬吟將她從床榻上扶了下來,又讓冬吟給自己披了件外衣,再讓她拿些抽在身上沒痕跡的器具來。

  冬吟疑惑不解:「大奶奶要這些做什麼?」

  蘇和靜懶怠解釋,便道:「你去拿便是了,我瞧著雞毛撣子就不錯。」

  冬吟這才從床榻的隔間裡找出了個細長的雞毛撣子。

  蘇和靜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又拿起雞毛撣子瞧了半晌。

  自己身上帶傷,根本跑不遠。

  所以,只能打在要害。

  冬吟見蘇和靜靈透的眸子轉了幾轉,且嘴角浮起了幾分狡黠的笑意,心裡忽而升起了個大逆不道的猜測。

  這猜測只浮起來了一瞬,便被冬吟壓了下去。

  大奶奶雖失憶了,可卻是個深明大義的性子,斷不會做出毆打長輩的錯事來。

  況且這些年蘇和靜在龐氏跟前卑微怯懦的樣子早已在冬吟心中扎了根,她實在是無法想像大奶奶拿著雞毛撣子去打太太的情形。

  片刻後,未等人通傳,龐氏便帶著兩個婆子進了正屋。

  她一進屋便瞧見了站在床榻邊上身形消瘦的蘇和靜,便嘆道:「好端端的下來做什麼?你才受了傷,可得好好養著才是。」

  說著便讓婆子將托著的藥材盤子放在了梨花木桌上。

  因著龐氏這回來澄風苑是要「好生敲打」蘇和靜一番,一些體己話不能讓外人聽去,龐氏便把丫鬟和婆子們都趕了出來。

  只留下自己與蘇和靜二人一同待在內寢。

  冬吟立在廊下心裡嚇得直打鼓,只盼著太太能多憐惜大奶奶幾分,不要在她重傷未愈之時便責罵譏諷她。

  蘇和靜倒不似冬吟這般惴惴不安,她坐在了床榻上,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一番龐氏,見她身量頗矮,雙眼精明狠厲,只身形偏瘦小些。

  她從前是被豬油蒙了心不成?竟能百忍成剛地在這婆母手上艱難地討生活?

  大不了和離就是了,反正她對那裴景誠半分感情都無。

  蘇和靜這般肆無忌憚的打量的確是讓龐氏有些驚訝。

  她了解自己這個長媳,她是再賢惠不過的人,從不敢拿正眼來瞧自己,自己說東她便不敢說西,唯自己這個婆母的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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