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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年其實有什麼意思,不就是圖個熱鬧,讓大家都感覺沒有那麼寂寞嗎?相信我,姑婆也知道非明身體不是太好,她很心疼你們。”

  “那……蔡檢察長呢?”桔年回頭看了一眼,非明眼裡分明也有期盼,她何嘗不想給孩子一個溫暖的節日,可是她不能夠想像再跟蔡一林同桌用餐的畫面,那只會讓她食之無味,蔡一林膝下無人,丈夫又身故了,除了唐業這個繼子,她還能跟誰團聚去?

  唐業笑道:“阿姨她不跟我們吃年夜飯的,這種日子她都要陪她們檢察院值班待命的同事一塊過,她總是說,只要還有一個同事因為工作不能回家過年,她也要跟他們並肩作戰到底。你別不信,我阿姨她就是這麼徹底的一個職業女xing,沒什麼比她的工作更重的事了。”

  桔年想起蔡一林檢察長永遠一絲不亂的髮髻,挺直的脊背和利刃一般的眼神,然而她依然懷疑,一個女人真的能把工作看得比天xing更重要嗎,還是除了工作,她其實已經一無所有了。不管怎麼樣,得知蔡檢察長不會出現在在年夜飯的餐桌上,這確實讓桔年心動了。

  “姑姑,我們去吧,你現在準備也來不及做什麼好吃的了。”非明已經按奈不住,牽著桔年的衣袖可憐巴巴的央求,這讓桔年得以有那麼幾秒鐘,忘記了非明她其實已經吃不下什麼東西。

  唐業佯裝不快,“你再不答應就是跟我太見外了。”

  桔年拉著非明的手也笑了起來:“那我真的可以省了不少事,做飯一直都不是我的qiáng項。”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跟唐業一塊吃年夜飯,桔年也不急著去張羅晚飯,非明躺回小chuáng後,她和唐業聊了一陳,唐業的手機就響了。

  唐業接電話沒用多長時間,從飄雨的廊檐走回來後,他對桔年說:“姑婆年紀大了,老是致了派上用場的時候才知道忘買最重要的一樣東西,這不,飯都開始做了,才想起還有些必備的材料沒買呢。這樣吧,我回去看看她,你們也先休息一會,中午的時候我就過來接你們。”

  桔年自然沒有什麼意見,送走了唐業,嚷嚷著不想睡的非明也睡著了,她便坐在正對院子的窗口下,看著滿地都是被雨水泡開了的枯枝殘葉的小院子。

  “又一年了。”她對看不見的巫雨說。

  雨打屋檐的沙沙聲在回答她。

  每當她靜靜坐著的時候,時間流逝的速度是驚人的,所以桔年毫不意外十一年就這麼眨眼過去了。跟唐業約好的中午來得很快,桔年叫醒了非明,換上她的小紅襖,等著唐業的車輪聲。

  將近一點的時候,她們等來了唐業電話。

  唐業在另一端既是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是好,他說:“我阿姨在城西院跟留守的同事包餃子時急xing心肌炎發作了,現在已經送往醫院的途中,qíng況很不妙,阿姨她身邊沒有什麼人了,桔年,我……”

  她還沒有說完,桔年已經明白了,趕緊飛快地答應著:“我們沒事,你快去忙你的,蔡檢察官的身體要緊,你不用惦記著我們這邊,一切等她好轉再說吧。”

  非明換好了衣服,半靠在chuáng頭照著一面小鏡子,見狀有些困惑,“姑姑,唐叔叔什麼時候來接我們一塊去過年啊?”

  桔年走過去,俯下身將自己的額頭輕輕抵著非明頭上的小紅帽,笑道:“跟姑姑兩人過節不也是很好嗎?姑姑馬上買菜做飯去。”

  許我向你看》下部 第二十一章 一門之隔的世界2009-04-10 17:32

  桔年手忙腳亂地把熱騰騰的清蒸魚從鍋里端出來,燙得她直甩手,就在這時,她隱約聽到了大門處傳來的動靜。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按照當地的風俗,除夕年夜飯普遍吃得比較早,飯前照例是要放鞭pào,零落的“噼啪”聲中,桔年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斷定那一陣叫門聲並非自己幻聽。

  非明仍是靠在chuáng上看她喜愛的韓劇,迷迷糊糊的,手裡還抓著遙控器,見桔年走過來察看,便揉著眼睛問:“姑姑,晚飯好了?”

  桔年朝外走去,說:“馬上就好,我去看看是不是你唐叔叔回來了。”

  她拿了把傘穿過門廳走至小院,鐵枝焊就的院門外果然是有人,但是並非她意料中的唐業,而是一手握住鐵枝,一手徒勞地遮擋著細雨的韓述。

  看見她的人之後,門外的韓述顯然鬆了口氣,“千呼萬喚始出來啊。”

  桔年卻駐足不再近前,這個時候韓述的出現可以說是意外,也可以說不是意外。之所以說這麼矛盾的話,因為自打兩個重逢開始,他一直都是yīn魂不散的,可今天的日子特殊,他縱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在一年一度團圓飯的時節拋下父母跑她這胡鬧,更何況一天之前他剛在她面前負氣而去。

  韓述見她不動,頓時有些耐不住了,沒好氣地抱怨道:“你吃了定身丸,快給我開開門,衣服都快濕透了。”

  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就好像一個晚歸的丈夫對妻子的要求,桔年卻輕易打破了這種讓他滿意的親昵氛圍。她撐著傘,雨水讓他們的距離看起來更遠一些。

  “你有什麼事?”她問得很是小心。

  韓述頓足,“你非得隔著這個破鐵門跟我說話?這也不是待客之道吧?”即使有一隻手擋在頭頂,但他的頭髮還是濕了泰半,一縷縷地貼在額前,看起來很是láng狽。

  桔年說:“今天不是待客的日子,大過年的,你來這gān什麼,別鬧了,回去吧。”

  韓述看來是真急了,單手抓著鐵門的枝條直搖晃:“你能不能讓進去再說,這雨澆在身上真不是開玩笑的。”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指節蒼白得泛青,想來真的是冷得厲害,話音剛落,還很應景地哆嗦一下,側身打了個噴嚏。

  桔年猶豫了會,惻隱之心似乎讓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有了一絲軟化,她上前幾步,與他一門之隔。

  韓述剛升起的期待很快就熄滅了,他看見桔年伸出手,一度誤以為她要將門打開,誰知她卻是收了手裡的傘,yù從鐵門fèng隙中塞過去給他,“傘拿著,你原先那把我放在孫醫生辦公室,我……我先進去了,你趕緊回家吃飯吧。”

  韓述安靜了一會,沒有去接桔年遞出來的雨傘,他隔著發間流淌下來的水滴和雨幕端詳著她,好像剛剛才發覺,她那麼不擅於qiáng硬的一個人,對他的拒絕之意卻是如此之堅定。他一度以為自己那麼努力,已經離她近了些,更近了些,其實不然,就算像此刻,不過是一步這遙,她的門從來就沒有想過為他開啟。她在她一門之隔的封閉世界裡,他在門外,是遠還是近,其實沒有區別。

  她不知道這個除夕他經歷了什麼,忙碌、疲憊、驚愕、憤怒、委屈……韓述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全世界沒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全世界都跟他過不去。在那扇和她一樣固執緊閉的鐵門面前,所有的負面qíng緒忽然攀至頂峰,他退後一步,毫無風度可言地抬腿在鐵門上狠狠揣了一腳,“我就這麼招人討厭?”

  那可憐的鐵門在他們上次爭執的時候已經崩塌過一次,後來在財叔的幫忙下重新立了起來,也是個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豆腐渣工程,韓述發泄式的踢出一腳,那鐵門震了震,邊緣的粉塵和著泥塊呼啦啦地往下落,有一小塊甚至打到了桔年的褲腿上。

  桔年慌慌張地退後一步,好在鐵門一息尚存,搖搖yù墜尚未倒下。她在這難以收拾的qíng境下竟然荒唐地生出一種可笑的感覺,怎麼會有這麼無賴的人,他明明正在做著讓人討厭的事,還一邊問,我為什麼會這麼討人厭。

  她漠然掉頭回屋,心裡卻不得不惴惴不安地想,要是他發起渾來再補上一腳,鐵門真的犧牲了,她該怎麼辦是好。

  然而韓述補上一腳的慘劇並沒有發生,桔年走到屋檐下,才聽到一個可憐兮兮的聲音:“我被老頭子趕出來了。”

  “嘎?”桔年一驚,愣愣地轉身看他。在桔年一貫的印象里,韓述雖然無賴且不講道理,但是他很少說謊。

  韓述站在細雨中,垂頭喪氣地,可那彆扭勁卻仍在,他踢著鐵門邊上掉下來的小泥漿塊,不qíng不願地說道:“我沒地方去,行了吧。”

  桔年猶有些不信,她早些從非明那間接聽說過,韓述跟父母並不是住在一起的,即使他真的跟韓院長鬧了彆扭,終歸也不是沒有容身之外,何況以他的本事,要找個收留他的人和去處實在不算件困難的事。

  韓述好像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我現在的住處還是老頭子付的全款,在他名下……我就想爭口氣,讓他看看,我不是離了他就活不了。”

  “何必呢。”桔年是沒有得到過父母任何庇蔭的人,所以她無法理解韓述這樣的人苦苦想要證明的東西。

  “我沒那麼不要臉,你說不可能,我認了,也不想gān什麼,就想找個地方喘口氣……”

  屋檐下穿堂風掠過,桔年感到刺骨的涼意,韓述要面子,沒有在雨中瑟縮發抖,可她知道想必是冷透了。桔年沉默了,她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也不是非得看他受苦才能從中收穫快慰。換作別的時候,別的地點,容他小坐也不是不可以,但這裡不同。這是小和尚生活過的地方,收納著她所有不願示人的記憶,是她堅守的最後一個屬於她和小和尚的天地。她可以容忍唐業這樣與回憶完全沒有jiāo集的人偶爾踏足,但是韓述不行,唯獨他不行,她不要這僅有的一寸安靜的角落也被他驚擾得天翻地覆。

  她只顧著思前想後,不知道此處的動靜已經引來了chuáng上的非明,非明從姑姑手臂旁鑽出來,看到門外的人,又是驚又是喜,大叫一聲“韓述叔叔”,眼看著就要撲過去開門。

  桔年趕緊一把摟住非明,心中仍然後怕,這孩子連外套都沒披,還想一頭扎到雨水裡,這不是要命的事qíng是什麼?

  “姑姑,韓述叔叔來了,他淋雨了,會生病的!”非明被桔年攔在屋檐下,仍拼命探出頭看著門外的韓述直嚷嚷。

  桔年手忙腳亂地回頭,只見韓述一言不發地立在鐵門外,他不再發火也不再開口請求,渾身濕嗒嗒地看著她。這廂還在她懷裡的非明也是睜大了眼睛,滿是困惑。在這兩雙眼睛的前後夾擊之下,不知道為什麼,桔年感到孤立無援。

  在非明再一次喊著“韓述叔叔”,試圖掙脫桔年的桎梏要奔去開門之後,桔年穩住了這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孩子,用從來沒有過嚴厲目光蹬著非明,厲聲喝道:“別鬧,你知道他是誰嗎?”

  這孩子,她只念著韓述的好……她什麼都不明白。

  非明不敢動了,她雖有些小任xing,但到底還是個聽話的孩子,姑姑驟然冷下來的容顏和眼裡看不懂的東西讓她陌生而驚恐,她低下頭,一雙大眼睛泫然yù泣,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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