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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桃奚抬眼看他。

  她有雙濃墨重彩的眼睛,不笑時冷冽而威嚴,叫人只想在她腳邊叩拜,而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忤逆。

  李成綺與她相望時眼神平靜。

  「那就,」塗著暗紅蔻丹的指尖輕輕划過案面,女人聲音不高不低,還含著點如常的笑意,「勞煩陛下,給他留具全屍。」

  話音既落,少年皇帝果不其然看她,眼中閃過驚訝。

  崔桃奚語氣淡淡,「這樣,方才不算辱沒了我命人挑的好棺木。」

  少年人正襟危坐,然而崔桃奚注意到,他的肩膀有一瞬間的放鬆。

  因為她不為崔穎儀求情放鬆嗎?

  崔桃奚覺得有點好笑,相識不過短短數個時辰,崔桃奚卻已經知道這少年人絕不會因為她求情而不處置崔穎儀,既然她的意見無用,那麼何必在乎?

  李成綺唇角似乎有一絲笑意,「是。」他道:「多謝太皇太后。」

  以李成綺之冷情,與皇室親族內部之涼薄,李成綺與崔桃奚能表現得如此體面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他們母子二人,永遠都能在要緊的事情上達成共識。

  譬如說,崔愬該死。

  在這點上,他們的默契無言,一拍即合。

  崔桃奚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瞬,嗤笑一聲,似是嘲弄,又似是戲謔道:「該是我謝陛下才對。」

  李成綺立刻起身,「不敢。」

  崔桃奚看起來很是索然,但也懶得揮手阻止。

  小皇帝願意拜,那就讓他拜。

  「孤無意於為難崔氏一族,」這當然不是真的,崔氏族人當年因為崔愬的緣故飛揚跋扈橫行一時,時人稱天下分二姓,其中所說的一姓自然是李氏,另一姓便是崔氏,李成綺對於崔氏的厭惡可謂根深蒂固,他登基後,一是人心不穩,二是崔氏是崔桃奚娘家,也是他外祖家,故而沒有將事情做絕,「舞弊一事,孤亦十分痛心。」

  少年垂著眼睛,面上流露出了悲慟之色,「崔氏名門望族,累世公卿,竟出了此等人,一定是孤疏忽了緣故。」

  崔桃奚似笑非笑地看了裝模作樣的李成綺一眼,很是疑惑地問:「治家不嚴,陛下何辜?我竟不知,陛下身上也流有崔氏的血。」

  太皇太后說的半點不客氣,李成綺垂首,回答得有理有據,「孤是先帝之子,崔氏與陛下相連,自然也與我有關。」

  這孩子是真一點臉都不要。

  從這點上看,還頗像李昭。

  有宮人上來換了數碟茶點,樣樣精緻。

  崔桃奚挑了碗桃汁酥酪,酥酪入口綿軟,奶香淡淡,桃味清甜,桃肉先前糖漬過,保留了桃子本身的甜味,又去掉了其中的酸澀。

  李成綺見她吃了兩勺才放下,心裡想著晚上就把做這道茶點的廚子送到北苑。

  然後嘗了塊金絲糕,她不喜歡,只嘗了一點。

  青靄站在珠簾外,輕聲喚了句,「陛下。」

  李成綺示意他進來。

  青靄到李成綺身側,聲音放得很低,「章大人來了,陛下可要宣見嗎?」

  李成綺看向太皇太后,崔桃奚知道他就是象徵般地徵求一下她的意見,無可無不可,「陛下是天下之主。」她笑道,像是在笑李成綺多餘還不得不做的行止。

  李成綺道:「讓他過來。」

  章逐藪大步進來。

  看見有女眷在腳步頓住,停在珠簾外。

  崔桃奚興致缺缺。

  他下拜,裡面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敢抬頭看,道:「陛下……」

  「太皇太后。」李成綺提醒。

  章逐藪面色不變。

  誰人都知道崔穎儀與太皇太后的關係,半個時辰前剛剛抓了人家侄子,現在要當著這整個周朝最尊貴的女人面前說,陛下,崔縣侯已經被抓了。

  幸而章逐藪乾的就是除了皇帝都要得罪人的事,叩首道:「陛下。」

  他在等李成綺讓他說。

  李成綺道:「講。」

  章逐藪。

  欲侯首領。

  崔桃奚有一息驚訝。

  趙上行是李言隱一手提拔上來的,卻在李成綺逼宮那夜倒戈向李成綺。

  縱然於李成綺而言有功,李成綺卻從未全然信任過他,雖然仍令他做禁軍首領,但後來設欲侯,分禁軍權。

  這位欲侯首領是李昭豢養的瘋狗,如今畢恭畢敬跪在小皇帝眼前,難得讓崔桃奚感受到了何為世事巨變。

  「臣已按陛下吩咐,人犯俱已送到刑部候審。」其中考生一百二十人,盧生被人殺了,所以少一人,也正因為他被殺,章逐藪找到殺人者。

  逼問之下,方問出他受崔穎儀囑託殺人,因為盧生,是一百二十一種,唯一一個見過崔穎儀的。

  或許盧生根本不知道舞弊案主謀就是崔穎儀,但為無患,他必須死。

  這些人犯中,自然包括崔穎儀。

  崔桃奚將一塊綿軟的糖糕放入口中,神情淡淡,渾然不在意。

  在崔氏是先帝眼中釘肉中刺,眼前這位新帝口口聲聲稱三年無改父志的情況下,崔穎儀此舉,無意於想帶著全族一起死。

  先帝對崔氏打壓卻沒有趕盡殺絕,仍舊保障了崔氏表面上的榮華,因為他是崔桃奚的兒子,與崔氏血脈相連。

  然而新帝不同。

  新帝和崔氏可一點關係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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