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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搖歡第一次歇腳是因為剛剛躲過一個魔界的魔族,受了輕傷,又不便調養。便在這茶棚里小憩了片刻,老嫗端上來的,就是她煮的桃花茶。

  和她仍在瑤池無憂無慮時品嘗到尋川給她煮的桃花茶一樣的味道,味醇又香甜,細品又能品到茶中苦味,留於舌尖澀澀地發gān。

  許是經歷相似,又許是這桃花茶有故人的味道,她流連了幾日,直到不得不繼續上路。

  等她想到這老嫗再來時,這裡的茶棚已換成了一個年輕人,雇了一個瘦小的男孩。

  搖歡在茶棚前坐下,嗅著那些茶葉的香氣,知道那老嫗是再也回不來了。

  她最後到底有沒有打聽到她兒子的下落她也再無法知曉了。

  後來的後來,她偶爾也會再次路過燕京,每次出城再看,這人世的變化早已如白馬過隙,風聲過耳難再回頭。

  想過放棄嗎?

  想過的。

  她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是找不到,怎麼也找不到。

  就像是有人知道她會去尋找,所以特意掩蓋了他全部的蹤跡。

  這麼多年,她就如陷入了一個怪圈,永遠奔走在這些地方,卻一無所獲。

  她想回到瑤池,每日過著不知憂愁的日子,閒時可搭扇煮茶,去崑崙山賞賞雪景,再不然下湖捉魚也可。

  可這些念頭不過一息而已,便很快被她狠狠地丟開。

  她只要想起那日站在瞭仙台上送他出征,他轉頭回望時的眼神,就覺得心都被他捏緊了。

  遙遠的地方,總有他的聲音在呼喚著。

  搖歡,搖歡……

  她丟不下他的,因為,哪怕只是想起他,便已讓她覺得無法呼吸。

  她一路尋到嶺山,終於聽到了有關他的訊息。

  那時她正坐在一塊玉石上,不眠不休了百年她實在有些累了,剛坐下便聽到漫山遍野的花糙妖jīng在竊竊私語。

  這麼多年來,她能順利避開追捕她的人,全靠這些初有靈識還未化形的小生靈。

  也不知是因為她來歷特殊的緣故還是因為回淵的緣故。

  回淵是神行糙,天地間最尊貴的神糙,能聽萬言能讀心。回淵化形前便認了她為主,此後便如同一體一般,哪怕他此時不在身邊,他的神識依舊和她同在。

  那些花糙妖jīng談論的是這幾日剛發生的事,她們年紀尚幼,還不知道幾百幾千年發生過什麼,但這並不妨礙她們談論新鮮的八卦:“昨日入嶺山yù去往仙界的一個小仙童哄剛三歲的小師妹睡覺,便隨意講了個睡前故事,說的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到如今已快被眾人忘卻的神魔大戰……”

  “也不知道過了幾百年,上古龍神天劫未渡,卻已qiáng行破封印而出,追入崑崙山。也不知是去找戰勝後翻臉不認人的弦一神君還是當初許諾要娶的瑤池仙子,那瑤池仙子從龍神被封印後便杳無音訊……也不知是生是死了。”

  她轉頭看向嶺山之盡,那片虛無的界門之後就是崑崙山脈:“後來呢?”

  “仙界的那些仙人都害怕龍神是回來找弦一神君復仇的,一個個嚇得鬍子發抖,說要去把那個瑤池仙子抓來,但是沒人能找到那個仙子。

  據說弦一神君在龍神破封印出來之後就知道了,早早地守在崑崙山脈堵截龍神。龍神被激怒,和弦一神君在崑崙山惡戰了一場,戰敗了。就被弦一神君用縛神鎖囚於天池之巔的鎖仙台上,每日受著天池之水洗髓之痛,還讓雷公電母一直劈打。

  弦一神君還yù剝去龍神的龍骨,昨日似乎已經砍去龍神的一隻龍角了……這種極刑太殘忍了。”

  何止殘忍。

  搖歡尋覓多年未果,雖有些因果猜不透,但多少知曉了一些內qíng。

  弦一封印尋川在先,放言讓三界之人追捕她食她jīng魄在後,顯然是對某些她所不知道的事qíng有所圖謀。

  絕不是外界猜測的,不想尋川這第二個神明搶去他創世神的風光這麼簡單。

  如今他把尋川囚困於天池之巔的鎖仙台上,讓尋川承受天池之水的洗髓之痛,雷打電劈之苦,甚至已砍去他的一隻龍角,還要剝去他的龍骨。

  顯然就是一出引君入瓮。

  他在誘她,送上門去。

  哪怕她已知曉,這就是一出yīn謀,一出針對她和尋川的yīn謀,她也義無反顧要追隨而去。

  那些無窮無盡等待尋覓的歲月,已磨平了她全部的稜角。

  她只想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眼,此生便已遂願。

  她一人獨自行路過橋,偶有閒趣時,也曾漫無目的的漫步在荒野之中,看他曾說與她聽的各色景致。

  本是他許諾要陪她走遍的地方,即使風景再美也仍顯孤涼。

  她無處述說的苦悶委屈,無處發泄的怒氣恨意,此時似乎終於尋到了一個出口。

  即使等待她的會是天池無盡寒涼的天池之水,洗髓之痛;即使等待她的會是曾熟知熟識之人編織的天羅地網;即使等待她的會是世世輪迴,jīng魄灰飛煙滅,她都要為尋川,為自己求一個公道。

  她就是想看看,這蒼天,要奈她如何!

  風過山林,林間竹影婆娑。

  剛才還坐著一個女子的玉石上,除了玉石壁上有兩滴劃破手心蜿蜒留下的血液,再無其他。

  一切靜悄悄的,並未有人發現這塊碎裂的玉石已悄然吸納了那兩滴紅得刺眼的血滴。

  玉石化靈,並非偶然。

  第七十五章

  天有九霄。

  天池之巔,就屹立在九重天上。

  九重天上除了凌霄寶殿以及玉帝和他夫人的居所,鮮有仙人踏足的痕跡。

  就連那素來有仙界第一觀景台之稱的天池之巔也極少會有仙人閒著沒事地路過。

  海有cháo汐,這天池也有漲cháo退cháo的說法。

  它分流多界,是整個仙界的一大觀光景點之一。

  就是它池子裡的水……它有那麼點脾氣,還有那麼點不太好對付。

  天池之水對於萬物有滋潤之效,如神行糙這類全天下最尊貴的糙類,哪都存活不了,只有天池之畔是它們唯一生存之地。

  當然,回淵這株長在瑤池旁邊的神行糙……的確是有點奇葩有點另類。

  可除了這些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花糙植物,它對三界任何人而言,都如同一把鋼鋸,沾之如同鋸骨,令人痛不yù生。

  所以,對待犯了罪大惡極錯誤的神仙,玉帝通常都會把人打發到天池之巔的鎖仙台上。

  或是讓雷公電母小施懲戒,或是用天池之水洗髓打入凡界,其他大大小小的懲罰方式暫且不提。

  就說神魔大戰的硝煙燃燒了千年,這天池之巔早已如同虛設,上陣殺敵的人手都不夠,就算犯了錯也只會往戰場上送,當前鋒當敢死隊都行,反正不能làng費人頭。

  是以,近乎荒廢的天池之巔再次被開啟居然是因為神魔大戰中居功至偉的龍神尋川,這讓整個三界都為之震驚。

  玉帝被自己手下愛卿從愛妻chuáng上拎到凌霄寶殿議事時,整個仙體都有些不大好。

  許是仙體抱恙得太過含蓄隱晦,平日裡極有眼色的幾位愛卿通通犯了眼疾一般,視而不見。

  赤腳大仙氣得忍不住跺腳:“弦一神君當年封印尋川龍君時我便覺得不妥,此次行事更是狂妄,他雖是神族唯一的後裔,但豈可越過陛下的職權囚困龍君於天池之巔,鎖仙台上,還、還動用私刑……”

  話落,他更是恰到好處地看了眼玉帝。那yù言又止的眼神,只差把一句“陛下你好慫”給搬到檯面上來了。

  玉帝有些心塞地移開目光,看向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恭敬地朝向玉帝拱了拱手:“臣也是這般想的,神魔大戰時尋川龍君居功至偉,沒有封賞已是讓人詬病。只因弦一神君一句預言,便私自封印龍君,弦一神君至陛下於何地?臣有些小心眼,想是不是弦一神君怕龍君日後會取代他的威望,他不能再為所yù為了才對龍君這番不講道理?”

  玉帝有些鬧心。

  元始天尊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無能了。

  風伯年邁,已有些老眼昏花,就連聽力都不那麼好了。

  等場內安靜了片刻,才開口道:“陛下,臣以為有再大的事,都因由陛下開口下令。給面子是一回事,不能讓人騎到頭上是一回事。陛下你自從娶了夫人以後啊,實在是變了太多。”

  風伯擼著鬍鬚,眯眼看向坐在上首的玉帝。絲毫沒有接收到來自於同伴善意提醒的眼神,以及就快咳得整個天界都要地動山搖的咳嗽,繼續數落玉帝色令智昏的樁樁件件“惡行”。

  玉帝臉都綠了。

  他雖為玉帝,可上面前有一個弦一神君壓著他,後面又來一個尋川龍君他也要給些薄面。說起來,這兩尊神掐起來,他其實是喜聞樂見的。

  最好兩敗俱傷,他就能把帝位坐得穩穩噹噹,再也沒人能對他指手畫腳。

  只是這些心裡話,他不能說。

  風伯還在歪樓,門外負責放風的天兵忽然入內,一個跪拜大禮直接趴在了地上。

  玉帝扶額嘆氣,面上卻依舊一本正經:“何事這般慌張?”

  新來的天兵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邊扶正沉甸甸的頭盔邊迅速回道:“回陛下,瑤池仙子搶了鎮妖劍,一路去往天池之巔了。”

  “不就是搖歡搶了鎮妖劍去天池……等等!”玉帝本還有些混亂的腦子忽然清醒了,怒急,擲手拍向鑲著各類圓潤珠子的座椅扶手。

  一聲巨響。

  殿內站立的幾位大臣非常默契地一致別開目光,不忍去看玉帝此時紅白jiāo錯的面龐。

  鑲那麼多俗氣的珠子,拍起來手得多疼啊。

  風伯嘖嘖嘖了幾聲,當初勸諫的時候不聽,現在知道錯了吧?

  玉帝收回拍痛的手,平息了半天,才勉qiáng藏住語氣里的那絲顫抖,咬牙切齒地問:“瑤池仙子是孤身一人嗎?”

  天兵半天沒想起來來人是否有jiāo待這句,遲疑了下道:“陛下你等我會?我去問問……”

  玉帝忍下想再拍座椅扶手的衝動,怒而拂袖直接把這天兵掀出殿內,邁步踏下他的座椅,直往現場趕去。

  身後幾位大臣面面相覷,極有默契地抬步跟上。

  等玉帝趕到時,囚困尋川龍君的鎖仙台已經分崩離析碎成了豆腐渣,唯有困縛龍君的縛神鎖鏈,因是弦一神君jīng煉過的,刀劍不斷。

  即使是素來有仙器之稱的鎮妖劍也只是在它的身上砍出了幾道劍印,並未有任何實際的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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