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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到她都快忘記自己叫什麼的時候,終於有人叩響了仙境之門。

  她帶回了重傷的尋川,她不知道該怎麼給他療傷,便一股腦的把自己會的治療法術全部拍在了他身上。

  終日無所事事的她似乎終於有了需要她做的事qíng,她開始每日特定一個時辰去看看昏迷不醒的神君,拍幾個治療法術。再捧一掌瑤池之水,像澆灌花糙那般澆灌他。

  雖然每日澆灌後,他似乎並不領qíng。

  她也樂此不疲。

  尋川傷勢大好後,再也不整日昏睡。

  他清醒著的時間比睡著的時間要久許多,即使是一個養傷的人,他做的一些事也比她有趣很多。

  搖歡學著他那樣,給自己在湖邊置辦了一個軟塌。陽光好時,就把軟塌搬到桃花樹外,嗅著花香曬曬太陽。

  不知何時起,他們每日都要說上很多的話。

  漸漸的,搖歡就知道,瑤池仙境這扇仙門之外還有許許多多像他們這樣或者不像他們這樣的人,他們每日做的事qíng都不一樣。

  有凡塵的人為溫飽名利忙碌;有仙界的人為尋歡作樂奔走;也有戰士,正在為戰爭浴血奮戰著。

  搖歡還曾托著下巴,天真地問他:“我是不是就是你說的為尋歡作樂奔走的人?”

  她有時興起,就會走上半天,去崑崙山頂看看雲海,chuīchuī風,看看雪景。有時會沉入瑤池湖底去捉一小尾格外靈活格外難抓的小銀魚,然後放走,再抓。

  總之,她也許是最不務正業的神仙了。

  那時的尋川怎麼回答的?

  好像只是微笑地搖搖頭,又好像是無奈地點了點她的眉心。

  記憶久遠得連她也想不起來了。

  後來的後來,搖歡就不愛去爬崑崙山了。

  想看雪時,不用去遠處披雪的山頂,他指尖那抹銀光似藏著一個大千世界,她喜歡的任何東西,他都擁有著。

  搖歡對每日要捉的小銀魚漸漸就沒有了興趣,比起每天長得都一樣的小銀魚她更喜歡這個皮相俊美的神君,喜歡他日日陪她玩,教她新鮮的東西。

  口渴時她不再掬起瑤池之水就餵進嘴裡,她會用白雪桃花煮茶,還會用樹枝搭成篝火架烤倒霉被她抓來的仙鶴吃;還學會了挖dòng埋上瓜果釀酒喝。

  這些都比以往她搭針穿線給自己織衣服啊,用瑤池之水給花糙樹木澆灌啊,每日修剪花枝捉小魚有趣太多了。

  沒過多久,她又在瑤池認識了個新朋友。

  他叫茴離。

  其實她知道他的存在已經很久了。

  這是一個與她和神君都不同的一縷氣息。

  渾濁,壓抑,yīn鷙。

  他躲在暗處,就像是伺機而動的獵豹,可他身上截然不同的安靜氣息又讓她困惑不已。

  她對氣息極為敏感,又有回淵讀心,知他並沒有惡意,便大方地把他歸納成流連瑤池美景,留戀她美貌的一類生物。

  可後來,他卻不甘於只待在暗處了。

  他像一個神奇的織夢者,會把外界好玩的東西編織成一個幻境。

  搖歡進過他的幻境幾次,每每都能一眼看出幻境中的陣眼。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他便告知說要離開了。

  他的離開,把仙界第一重門的位置bào露給了魔界。

  某一天,沉寂了百年有餘的仙界之門,忽然就被撞響了。

  魔界大軍入侵,魔軍揮矛直上,她生存千年之久的瑤池就如同被推倒的熔爐里冒出的火焰燃燒殆盡一般,瞬間就被摧毀得生靈塗炭。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戰爭的兇險。

  瑤池碧藍的水面渾濁不堪,聖潔壯麗的崑崙山脈到處都是被魔兵摧殘後的殘垣斷壁。

  是茴離。

  讓魔君知曉嶺山之界的盡頭便是瑤池仙境,而崑崙山作為仙界第一重天,被魔軍如此重傷,有如折斷了一雙翅膀,狠狠吃了一虧。

  她站在九重天上的瞭仙台送尋川出征,他飛舞起的戰袍,就像是鼓動的風帆。

  她仍記得,他回頭時,隔著仙界千軍萬馬回望的那一眼,似有道不盡的話,悠遠得如同重山疊嶺的崑崙山,山影一重又一重。

  他頭盔上的翎羽是鳳尾上最鮮亮的一支,還是她偷偷在鳳凰的尾巴上拔下來的,為此被記仇的鳳凰追了仙界一整圈,險些就成了笑柄。

  可那一刻,搖歡只覺得他耀眼之極。

  就像是她初生時所見的那輪驕陽,亮眼得不能直視。

  尋川帶兵出征,百年有餘,兩軍於崑崙山為界膠著。

  他知道她喜歡崑崙山頂的大雪,為此駐守百年,只為爭得一息之力,bī退魔兵。

  一次告捷,他讓鯤鵬傳訊,邀她至崑崙山巔。

  崑崙山的山頂,依舊是白雪皚皚,大雪漫過一座山頂又一座山頂,就像是披著一件銀色的紗衣,連綿著,一重又一重的山脈。

  那次,也是搖歡第一次看到在戰場上的蒼龍。

  他的體內流淌著戰神一脈的血液,墨色的鎧甲在陽光下猶如流淌著的碧玉,那翠色猶如蒼龍在他的戰袍上遊走。

  戰場之上,龍吟陣陣,壓抑得敵軍止步不前。

  他就是那個神,是她唯一的信仰。

  以崑崙山為界的戰場,血流成河,百鬼哭嚎。

  她當夜便返回了仙界,鎮守九重天。

  不知年月過了有多久,前方終於再次傳來捷報——尋川重傷魔君,把界限劃回魔界。

  戰爭。

  結束了。

  搖歡在瓊台聽到傳訊已是幾日之後的事,她歡喜之極,從瞭仙台上,那曾經送他出征的地方一躍而下,想趕去崑崙山迎接他凱旋而歸。

  那時的歡喜,仿佛到現在也能透過她的心口,溫暖她全身的血液。

  他回來,是要娶她的。

  她要住回瑤池,以後還能年年去崑崙山巔上看雪賞梅煮茶。

  不料,她的滿心歡喜還未溫熱。

  天命就和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她在崑崙山守了很久,並沒有等來領著大軍凱旋而歸的尋川,她等來的,是尋川被創世神弦一封印的噩耗。

  她留下回淵,獨自一人去尋弦一,還未靠近仙門,便被聞訊而來的茴離悄無聲息地挾走。

  搖歡那時才知創世神弦一以尋川有危難蒼生的天劫未渡為由,把他封印在無名山內,以天地五行之陣封鎖他的神脈,幽囚於他。

  他的功勞剎那間便被人遺忘了,沒人記得是誰數百年來領兵駐守崑崙山脈,死守著仙界第一重天。

  也沒人記得,他為了重傷魔君,隻身一人深入敵陣,險些就以命換命才得來的勝利。

  好像所有的事qíng,在一息之間,天翻地覆。

  無名山,無名山,沒有名字,也不知在何方。

  她曾嚮往的四海八荒,她曾仰慕著的廣闊天地,此時便如同一個巨大的囚籠,從頭至尾把她牢牢地鎖死在了崑崙山脈里。

  頭一次。

  她聽不到他的呼吸聲,尋不到他的歸處。

  沒有他的訊息,她就如同被整片天地放逐,毫無方向。

  【

  第七十四章

  萬年前,神魔大戰休止,紛亂了幾千多年的三界終於由一片混沌重歸平靜。

  就如海上升起的明日,刺目的光芒剎那間穿透了雲層。金光四she,驅著祥雲乘著仙鶴,整個天地一派祥和。

  凡界的凜冬已維持了好幾個月,冬日嚴寒,從湖邊捲起的寒風颳面。

  風聲猶如崑崙山脈上樹林間的過隙風,呼呼過耳。

  雪已經連綿著下了好幾日,整個山頭,林間都披掛著銀雪,遠遠看去,白茫茫的一片,無邊無際。

  搖歡在凡界的冰原荒地里落腳。

  此處荒無人煙,氣候又極為惡劣,除了一些皮糙ròu厚的生靈,整片冰原安靜得只餘風聲。

  不日前,三界內忽有傳言:“瑤池仙子的jīng魄乃世間淨物,含崑崙山上古靈氣,承天地神脈,食之jīng魄可晉升神位。”

  神,承繼神脈,天佑神力。

  一己之力便能傾滅魔軍數萬之眾,是絕對的權利象徵。

  上古神碑上記載。

  神族是劈闊三界的創世之神,神明最後的神脈化做崑崙山奠基第一重仙門,神力化做四海八荒,劃分三界後力竭隕落於大地。

  而弦一,是神明唯一留下的後裔。

  他身承神脈,護佑三界。

  神魔大戰,更是身先士卒,領兵對抗魔界。

  他的存在,早已超越了信仰。

  所以,他封尋川為戰神,無人異議。

  他說尋川尚有一天劫未渡才能正式歸為神位,也無人會去質疑。

  他封印昔日並肩作戰的尋川,他說這是天理正道。

  他說搖歡的確是瑤池所化的jīng魄,繼承了崑崙山留存的上古神力,這是天道yù讓神族重歸再臨。

  他似絲毫不知自己能一言定生死,把尋川和她悉數推入了絕境。

  搖歡被迫藏入這片冰原荒地里,躲藏三界內開始瘋狂抓捕她,食她jīng魄的仙魔妖族。

  這片遠在四海盡頭的冰原,就像是未被開化的地方。

  沒人知道這片冰原的存在,可她困在此處,自然也無法遠離。

  像是有人算計好了要把她bī入絕境,她聽不到外界風聲,收不到任何尋川的訊息,這座銀白色的囚籠,就如同量身定製的一般,牢牢的把她困死在了原處。

  這裡沒有崑崙山浩渺的仙氣,沒有陪她說話解悶的回淵,也沒有供她玩樂解悶的小銀魚。

  可她懼怕的不是三界到處想要捕獲她的人,也不是這無盡的孤獨和安靜,她懼怕的是再也尋不到他。

  她一路遠行,打聽著無名山的方位。

  一路躲躲藏藏,幾次身陷險境。

  尋了不知多久,就像是茫茫大海里尋一根繡花針一樣。她翻遍了四海,掀起了八荒,仍舊毫無頭緒。

  她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從凡界到魔界,甚至連有可能的仙界之地也冒險踏入過。

  她曾嚮往的廣闊天地,她一路走,一路看,看盡了三界炎涼。

  凡人修仙大多為了飛升成仙后能夠長生不老,沒有煩憂。可這種歲月無盡頭的日子,與她而言,漫長得就像是一場緩刑的無盡的折磨。

  她無望地尋著一個人,不知尋了到底多久。

  有時路過凡界,她覺得渴時,會在茶棚里坐下。

  燕京都城外有一老嫗為尋進京趕考的兒子一路尋至燕京城內,因毫無頭緒又無錢財留居燕京城內,便搭了這個茶棚維持生計,繼續尋聽她的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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