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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被猛地一拉,自是沒有站穩,踉蹌了一下就往蔣東林懷裡倒去,蔣東林扶了一下她,虛晃曖昧的燈光下,心裡卻猛地一跳,不同於夜場大多數濃妝到遮住本身容顏的女孩,手邊的人倒還有幾分素淨,微微蹙眉的當口,眉目間就有點蔣東林心裡那人的影子。

  “別鬧了,到底喝不喝啊,不罰算了。”蔣東林挪開扶住女孩的手,就移開了眼神,朝那幾個起鬨的嚷嚷到。

  “東哥,餵一個嘛,來來,茜茜,給東哥餵一個。”其中一個起鬨的端起酒杯就遞到女孩嘴邊讓她喝了一口,又將她朝蔣東林推了一把。

  女孩低垂著眼並不做聲,嘴裡含著口酒就朝蔣東林嘴邊送去,昏暗閃爍的燈光下,蔣東林看著那張似像非像的臉越來越靠近,竟一時有些出神,直到女孩的唇已經擦過自己的,才一個扭頭,拿起自己那杯,一gān而盡。

  耳邊起鬨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蔣東林朝那幫láng笑笑,也不再看被撂在一邊的那個叫茜茜的女孩,就自斟自飲,又gān了兩杯,才說到:“哥們兒今晚盡興,我請。”

  那幫人還沒有走的意思,蔣東林又喝了一圈,準備起身先離開。李明輝一把就將茜茜推進蔣東林懷裡,嬉笑著說到:“東哥,我們知道你最近的調調,特意找這麼個口味的來,你可得負責帶走啊,哈哈。”

  叫茜茜的女孩沒有說話,溫順地就貼上蔣東林,蔣東林看了看她,又笑著對一眾人說:“呵,你們這幫láng,走了。”說完,也沒拒絕也沒拉她,就自顧走了出去。

  女孩轉頭看了看專心開車的蔣東林,上了妝的臉龐還是浮現出一絲羞澀的笑,這個男人很好看,很不一樣,女孩不住扭頭看他,他卻並沒有什麼反應。

  “你住哪?”蔣東林淡淡開口。

  “嗯……?”女孩聽他突然這麼問到,有點不可思議,“不是……去賓館麼?”

  “我送你回去。以後少混夜場。”蔣東林淡淡答到,方向盤一轉,就掉了個頭。

  茶几上的菸灰缸里已經滿滿都是菸頭,和漂亮的繡珠桌旗有點不太搭調,蕾絲遙控器盒子下的那片薄紙,被風chuī得翹起了一角,蔣東林摁掉手裡燃了一般的煙,走去窗邊又將窗戶開大了一些。仲chūn的午夜,風兒也沒有了初chūn時候的料峭,chuī進客廳的時候,蔣東林不自覺揮手幫著散了散空氣中的煙霧,丫頭不喜歡香菸的味道。計算著日子,很快就要到她的生日了,去年的這個時候,丫頭還被關押在裡面,生日那天沒有人陪著,想必又哭鼻子了吧,那時候應該肚子裡有寶寶了,只是她和自己這個當爸爸的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麼過的?好像還是在到處找人托關係。今年的這個時候,桃花依舊笑chūn風,只是人已遠走。她去了哪?她現在可好?一路顛沛辛不辛苦?是不是,已經有其他人陪伴身邊,一起過今年的生日了?蔣東林坐在沙發上,盯著眼前一角飛舞的紙片想得有些出神。

  “砰砰砰,砰砰砰”,這個時候響起的急促的敲門聲,讓蔣東林倒是有些意外。從楊沫出走到現在快一年,蔣東林只要在北京,幾乎天天住在這裡,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兒,甚至自己的母親,也常抱怨說怎麼東邊公寓裡的電話總是沒人接。

  母親開始的時候還老是問起楊沫的qíng況,見蔣東林總是悶哼著打著哈哈過去,再加上這半年多也沒再見到那丫頭,慢慢也就不問了。父親已經準備回京任職,有次蔣東林去南方看他們,父親倒是破天荒來了句:“那丫頭玩夠了回來,找個合適的時機我和你媽媽去他們家拜會一下她父母,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的,那丫頭吃了那麼多苦……不然我早當爺爺了,其他事qíng,你自己擺平。”蔣東林訝異於父親從未有過的直接,嘴上應承著,心裡卻更加不是滋味。

  蔣東林起身沒看貓眼,就開了門,門外是滿臉是淚得湯小元和一臉訝異的王譯。

  “怎麼了?……”蔣東林看湯小元一臉著急忙慌,驚訝地問到。

  “東哥,你真在這啊,打你手機一直關機……”

  “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楊沫……出什麼事了?”蔣東林看她這樣,心裡不禁一陣緊張。

  湯小元看電腦開著,抽抽搭搭也沒理他,走過去就一陣“噼里啪啦”,扭頭對蔣東林說:“你自己看吧。”

  蔣東林走過去看,卻是電子郵件的頁面。

  “小元,我到青海了,這幾天會啟程去玉樹縣結古寺看看,一切安好,放心,勿念。”

  寥寥幾個字,時間是4月10日。蔣東林的心被猛地一擂,差點就覺得找不到呼吸。退了出來點進收件箱裡,10號之後卻再沒有楊沫的來信,再往上看去,從去年6月開始,斷斷續續的郵件一封又一封,看著發信人“楊沫”兩字,蔣東林止不住揪起了心,再顧不得看前面的信,忙扭頭看湯小元。

  “楊沫到現在都聯繫不上……嗚……手機打不通,根本聯繫不上,……叔叔阿姨急得要死,已經往青海去了……嗚嗚……他們倆前天就從西寧包了車往災區走了,但那兒現在一路都軍事封鎖了,根本進不了,沒辦法了……你快想想辦法,去找找她……”湯小元從進門開始哭,現在更已經泣不成聲,哭喘著對蔣東林斷斷續續說到。

  仿佛是一把業已出弦的利箭,“嗖”地一下直往自己胸口she來,來不及躲藏,來不及避讓,心口已然被釘死,釘死在一架叫做“絕望”的十字架上,蔣東林心口被這把利箭she了個穿,刺了個透,腦子仿佛供養不足一般“嗡”得一下就一片混亂。

  “怎麼到現在才告訴我?……”蔣東林覺得連吼人的力氣也沒有了,手忙腳亂間卻全然找不到車鑰匙放在了哪。

  “嗚嗚……她一直不讓說……一路也沒出什麼事……嗚嗚……你快想想辦法,把沫沫找出來,想想辦法……嗚……”湯小元早已亂了陣腳,只是一味說著。

  “去香山爺爺那,走,王譯,你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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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第 47 章 …

  在爺爺那聯繫好部隊的關係在青海接應,一切都還順利。民航航班早已沒了,蔣東林覺得無論如何等不到明天,更何況明天能不能走還是問題。楊沫是生是死現在分分秒秒都牽扯著他的心、他的命。如果可以,用身家xing命換張可以立馬飛到青海的機票他也願意,又怎能這麼毫無目的等待煎熬,又是一通聯絡疏通,竟然就找了輛軍用運輸機,立馬從南苑出發飛青海。

  從北京到青海高原路途遙遠,從東到西地勢節節攀升,再加上軍用運輸機機艙條件簡陋,一路氣流顛簸並不安穩。蔣東林卻好似全然沒有覺察周遭不時的顛簸晃動,盯著手裡的一摞紙,看得有些出神。

  出發前蔣東林不忘從湯小元的郵箱裡把近一年來楊沫所有的來信都列印了出來,封封件件,竟然能訂成厚厚的一摞。從內蒙開始,丫頭走過了呼倫貝爾的糙原,大興安嶺的森林,蔣東林感覺自己跟著她的悲喜而悲喜,跟著她的心qíng而跌宕;之後一路往西到了西藏,日喀則的寺廟、那曲的寒夜,蔣東林心疼她獨自在清冷艱苦的雪域高原的一路跋涉艱辛;再往後看,原來丫頭獨自落跑之後又去了雲南,香格里拉神秘的碧塔海、瀘沽純美的摩梭女兒國、騰衝還不太為外人所知的僑鄉和溫泉、怒江沿途的雄渾壯景,蔣東林看她時而心境開闊,時而又陷入無故低落的漩渦,心qíng也起起伏伏,酸澀苦辣,說不清、辯不明。之後楊沫還走了陝、甘、寧,幾乎西部跑了個遍,山山水水、大漠荒沙、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次挑燈垂淚。蔣東林一頁頁看過去,幾個小時的航行,仿佛跟隨著楊沫一個又一個深深淺淺的腳印,看她看過的風景,聽她聽過的山歌,體會她bào走歲月中點點滴滴的心qíng,撫摸她心弦一次又一次被打亂時滾滾而落的淚。每次看到信里的那個“他”,蔣東林都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有點不敢看下去,怕這個“他”不再出現,但又急不可耐地想繼續往下看,因為忍不住想知道這分別的300多個日日夜夜,她是怎麼度過的,她的心裡,可還依舊有他!

  蔣東林趕到西寧的時候,機場燈火通明,絲毫沒有高原暗夜本有的寧靜。民航早已全線臨時管制,跑道和航道提供搶險部隊和專門航班用以運輸搶險救災的部隊官兵、協調單位的工作人員以及急需物資。民航航班大量延誤或取消,機場被滯留的旅客為數不少,能降下的航班寥寥無幾,更別說順利起飛的。如織人流來來往往,忙而不亂。

  停機坪上早已等候著前來接蔣東林的軍區的車,林政委是蔣爺爺的老部下,看到蔣東林走出機艙,就迎了上去。一路上,林政委都在跟蔣東林描述現在玉樹的災後qíng況,派出去專門找楊沫的人已經趕到了那,蔣東林聽著地震災後的qíng況,揪著的心更覺生疼起來。電話,一直在撥,楊沫那邊,永遠關機。

  再見到楊沫父母的時候,二老比上次見到時蒼老了許多,楊沫父親兩鬢仿佛一夜染白,倒比上次見到好似老了10歲,楊沫媽媽還是止不住地抹眼淚,蔣東林看在眼裡,心下更不是滋味。安慰的話不知從何說起,卻還是忍著心裡萬分的焦急與苦痛,撫慰他們在西寧等消息,自己去玉樹尋找楊沫。楊沫父親仍舊冷眼相待,母親一邊抹淚一邊懇求,無論如何也要一同前往,活要見人,死,也要親自把女兒的屍骨找回來。

  西寧往玉樹縣走,還沒到一半的路途,就已經軍事管制了,來往車輛一律禁行。軍區的車掛上特殊通行證,越往裡走,蔣東林和楊沫父母的心就越往下沉。四月本是芳菲天,但高原的chūn意卻並不盎然,灰濛濛的天連著灰濛濛的地,沒有幾絲綠意。再往裡走,縣城外圍的地方已經陸陸續續搭起了應災帳篷,或悲痛、或麻木的人們散座期間,縣城裡卻是觸目之處皆驚心,震碎鋪面而來,找不到一條完整的路,找不到一座完整的屋,找人的,救人的,穿梭混亂的人群夾雜著時不時散出的震天的哭喊聲,血跡處處可見,遍地廢墟中,瀰漫著灰塵和石灰消毒粉混合的味道。

  蔣東林再也按捺不住,第一個下車就往帳篷點跑去,一座座、一間間,多數都是藏民的臉,每個人都在哭泣,每個人都絮絮叨叨訴說著什麼,但哪裡有楊沫的影子?越往後找,楊沫媽媽的哭聲越大起來,她在活的人里找不到自己的女兒,她不信楊沫會躺在那堆再不會說話的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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