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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成玉與程芙類似,都能以最平緩的語調說出令人吃驚的話。區別在於,許成玉的驚人之語如刀劍,讓人感到寒芒刺背。她提起自己培育的「螢繭」害了雁晚時,提起自己一掌打死昔日的病人時,神態都是那樣的無所謂。
便是這樣一位醫者,曾在謝澤蘭聽信庸醫的話,前來索要雁晚的手指時,怒罵那位庸醫「丟盡醫者的臉」。
雁晚偏頭看著眼前的女子,覺得她臉上的假面具有老樹皮那麼厚實,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儘管如此,雁晚卻從許成玉直白的話里聽出了幾分別的意思:「你是說,我的身體難以痊癒?」
「我知道你最在意你拿劍的手。」許成玉伸出自己的右手,把錯綜複雜的掌紋展示給雁晚看:「你右手的五指中,斷了兩根,筋脈更是被無情地挑斷。如此一來,換作旁人,便要休養半年之久——我有個疑問,你的右手似乎還受過一種傷,是掌法所致?」
「宮裡的暗衛奉旨來殺我,給了我右手一掌。」
「奉誰的旨?剛坐上皇位的那個,還是先帝?」
「先帝。」雁晚咳嗽兩聲,把視線移向了別處。
「那便是了。他下了重手,讓你的情況更加嚴重。『螢繭』有一個特別之處,便是能讓人的病痛加劇。比如,一個病原本三天便能好,但在『螢繭』的作用下,可能要拖到一個月、兩個月。」許成玉踱步到了窗邊,望向漸漸高升的太陽:「如此一來,你的右手至少要修養兩年才能恢復如常。現在,你可以再分幾成恨給那名暗衛了。」
她隱去了事實,像「螢繭」那樣一旦發作,便兇惡無比的蠱所帶來的後果,哪裡是兩年時間能消除的?但她在周照的百般懇請下,選擇妥協,要把雁晚緊緊瞞住。
終於,小院子中不再有人交談的聲音,唯有折返回來的周照把雁晚攬在懷裡,輕輕拍著徒女的脊背時發出的微小悶響。雁晚要咬住袖口,才能不讓啜泣聲從喉嚨間溢出來。
作者有話說:
【女鵝:顆顆,我就是心狠,怎樣!】
感謝看到這裡的你!
台詞很多的一章,應該沒有錯別字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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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怒意
是日晴空萬里, 長樂大街生意最佳的脂粉鋪迎來了一位少見的男客人,他亮出自己的腰牌,開門見山道:「傅老闆, 可否借一步說話?」
傅纖纖彼時正親自抄著算盤算帳, 帳本上白花花的銀兩令她笑靨如花。但司影的出現卻讓她變了臉色, 她重重合上帳本, 白眼一翻:「恕我眼拙,不認識客官您的腰牌。」
司影失語片刻,他有任務在身, 不得不完成,便壓低了聲音,又道:「傅老闆再眼拙,也不至於認不出曾天天跟在陛下身後的我。」
「有話快說,本姑娘忙得很。」傅纖纖聽司影搬出了皇帝, 心裡雖憤憤不平, 但也怕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唯有指指被黑色門帘隔開的裡間,道:「進那兒去說。」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裡間, 傅纖纖自顧自坐在了椅子上, 司影卻站著。暗衛輕輕掀起門帘, 掃了眼鋪子裡絡繹不絕的客人,才細聲道:「聽聞你們莊主前些日子生了病。」
「小病, 已經痊癒了。」傅纖纖十分不自在, 她抱臂坐著,警惕地打量眼前高大的暗衛, 悄悄思索著是何處傳出來裴雁晚生病的消息。
「沒那麼簡單。是什麼樣的小病, 讓裴莊主多日不曾露臉?我還聽聞, 你們的藏書閣主管失蹤了,兩件事可有關聯?」
「給錢,」傅纖纖暴露了商人的本性,伸出五根手指,笑道:「一百兩銀子。」
對於此事,她的了解甚少,便想打發了司影,才隨意報了個數字,想讓司影知難而退。但司影有備而來,他將一張銀票砸在茶桌上,想讓傅纖纖繼續往下講。
傅纖纖沒想到司影如此大方,立時後了悔,她清清嗓子,佯裝嗔怒:「本姑娘豈是見錢眼開的人!」
她雖愛錢,但知曉何事可說,何事不可說。更何況,司影前來詢問的事,她是真的只知道寥寥。眼見暗衛的表情愈發陰沉,傅纖纖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她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你休想威脅我!也不看看我的老大是誰!」
她的「老大」是裴雁晚!
司影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卻沒有收回銀票。
他敢搬出江允的名頭,傅纖纖就敢搬出裴雁晚。
一物降一物。
既然這條路已經被堵死,那他唯有再換一條。出人意料的是,他欲在慈幼坊找尋的那條路,也被堵死了。
慈幼坊的廚娘抱著一筐菜把司影攔在門口,她怕司影身上的戾氣嚇著坊中的孩子,硬是不肯讓他進門。
司影無奈地後退半步,道:「我找孫妙心孫管事。」
「孫管事不在,」廚娘嚼著半截白蘿蔔,口齒含糊不清,「她妹妹病了,她去雲州照顧妹妹。今日天不亮便啟程了。」
果真病了?司影見廚娘關上了慈幼坊大門,便抬頭望了眼門框上的匾額,苦苦思索著如何交差。
*
端王府的大門時隔多日再次打開,是為了迎接一位貴客。而端王府的主人江競正坐在明堂之上,安心等候自己的命運的終點。
他與江允對視的瞬間,疑惑便填滿了他的心頭,不禁率先開口:「陛下登基是大喜,面色怎麼比臣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