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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競的話里滿是關心,實則連眉頭都不曾一皺,他巴不得看到江允如此慘澹。

  而江允只是淡淡看了江競一眼,解釋道:「病了而已。」

  他心病難解,與身體的病痛一齊折磨著他,讓他日漸憔悴、消瘦許多,哪有半點平日活潑開朗的影子?

  江競微微眯眼,本想感嘆弟弟長大了,卻又咽了回去,而是道:「陛下準備如何送臣上路?白綾?毒酒?」

  「大哥,」身著玄色龍袍的年輕人垂下了眼,聲音里儘是疲憊,「我還沒蠢到弒兄的地步。『不忠不孝』的罪名早先你已經讓我背過,現在還想讓我背新的罪?」

  江競聽到眼前的新帝如此自稱,不由得吃驚三分,但他很快調整好了情緒,笑道:「既然你並非來送我赴死,那來作甚?」

  「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江允抬起眼來,與兄長對視:「二哥耳根子軟,人又天真,聽了你的讒言和慫恿才敢起兵謀逆。而我在那場謀逆中被人追殺到雲州……若非得人相救,早便命喪黃泉。你是中宮嫡出的長子,為何要殘害手足,來保自己的前程?」

  江競更加訝異,他狐疑地望著幼弟的眼睛,問道:「父皇沒有告知你?」

  「若父皇告知了我,我今日便不會來見你。」

  「小允,」江競站了起來,如往日一般親昵地喚了聲。他撩起鬢髮,把自己的臉龐清清楚楚地展示在江允眼前,笑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長得像母后,那你看看,我與父皇,可有半分相似之處?」

  江允蹙眉,他心中生出幾分不解,身為人子,若不像父母中的某一方,倒也不算罕見事。但江競今日非要說自己長得不像先帝,是否在暗示什麼?

  忽地,一個大膽瘋狂的想法在江允心頭萌芽。

  為何江修遠生前所說的話里說他猜忌江競?為何十幾年前他便擬好了立江允為太子的詔書?

  眼見江競的笑容愈發扭曲,江允幾乎是跌跌撞撞逃出了端王府。他心中的某種東西陡然轟塌,毫不留情地碾壓過他每一寸血肉,讓他無法喘息。

  他雖坐在回皇宮的車駕上,心卻不知該往何處奔逃。直到江卓忍無可忍地敲了敲他的額頭,他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太極殿。

  江卓進宮探望已經做了太妃的母親,順道也來看看江允。但她聽聞江允去了端王府,便選擇留在太極殿中等。

  而江允一回來,就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樣,令她猜到了幾分端王府可能發生的事情。可她既無把握,便只能裝傻,笑道:「自我從青州回來,次次見到你,你都是愁眉苦臉。你才十七歲,不要整天苦大仇深的,想辦法讓自己高興點兒。」

  見江允依舊魂游天外,江卓便繼續裝傻,把「罪魁禍首」推到了情愛上:「你可想過去找她?臘月二十八朝臣便要休沐,正月初八才重新開朝。中間的幾日,足夠你一個來回。」

  這一言,果然把江允的深思拉了回來。他順著江卓的話茬,輕聲道:「長姐,你不了解她。既然她說此生都不願再看我一眼,便會言出必行。她沒那麼愛我。」

  「那你今日的愁苦,果然是為了裴雁晚?」

  「不是,」江允揉揉小腿,解釋道:「我腿疼。」

  「那還不是怨你自己?半夜三更,非得出去看什麼月亮。看月亮便看月亮,一個侍從都不帶,居然還從十幾級的台階上摔下去。」江卓指向橫貫自己左眼的猙獰疤痕,悠悠道:「你眉骨上摔出來的那道疤痕,與我眼睛上的這道疤痕,倒是相配。這才像親生的兄弟姊妹。」

  你可想過去找她。

  親生的,兄弟姊妹。

  這兩句話是江卓故意拋出來的刀子,並被她裝作無意地精準扎進了江允的心口。江允果然微闔雙眼,把痛楚埋藏了起來。

  金殿靜如水,司影卻在此時打破了沉靜。傅纖纖處和慈幼坊打探到的兩條消息微不足道,但佟隕從雲州寄來的信卻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視。

  江允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趕緊把話說完。

  司影毫不拖泥帶水,直言道: 「佟隕的信來了。他說,自己已經拜入澄意山莊,但多日未見到裴莊主的影子。聽說裴莊主與藏書閣主管事惡鬥一場,裴莊主受了些小傷,準備閉關修養了。」

  江卓見弟弟黑著臉,便替他問了話:「需要閉關修養,還叫小傷?」

  「澄意山莊口風緊,不好探。」司影又把自己今日在京城探道的消息說了清楚,才又緩緩道:「信中還說,雲州城裡有位早起的藥農,多日前看見澄意山莊的秦淵策馬馱著一個人去了雲山深處。佟隕往那個方向探查,居然是亂葬崗。他還發現了幾個較新的土坑,把土坑一一挖開後,發現了一具特殊的屍首。這屍首埋在土裡,腐爛得沒有那麼快。他右手布滿繭子,應當常年習武,身上有兩處劍傷,肩頭和腿上有犬齒咬傷的傷口。而且,他若還活著,沒準能直接進宮做太監……佟隕從他身上搜出來一塊佩,上面刻著『知節』二字,與藏書閣管事同名。」

  江允深深吸了口氣,額頭青筋直跳,沉聲問道:「岳知節的屍首呢?」

  司影嘴角一抽,如實答道:「佟隕心眼實……又給埋回去了。」

  只聽筆桿被擰斷的咔噠聲響起,江允背過臉,捏住殘餘筆桿的手指指節泛出白色,怒道:「挖出來,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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