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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臻睿本來就有幾分躁急,聽到此處,臉色更是一變。見隨從們都是一凜,齊言楊世南也面露驚異,他強忍怒火,咬牙道,「慕家人是她的死仇,現在讓慕少東往她跟前活蹦亂跳地現眼,那不是拿刀子扎她的心嗎!到時候把人氣出個好歹再怎麼算?!」

  齊言道:「殿下待蘇姑娘倒是很好。其實這主意是張首輔、總河和順天府尹等人共同議定的,顧家的人脈居多,想來顧巡撫仍掛念這位和離的娘子。」

  楊世南捏住一朵花瓣,漫聲吟了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紅」,道:「不論美色,蘇姑娘才華品格亦然罕見,安平居士的名號響了有□□年,這次她為父母洗冤還甘受各種苦楚刑責……」楊世南頓了一下,「別說顧巡撫,我看就是——」看寧臻睿一眼,止住話語。

  寧臻睿如今長了城府,也聽出他二人的言外之意,不言聲地回看他們一眼,動動嘴唇,卻終究不願解釋,臉色只是愈發沉黯。

  楊世南仍一副閒適氣度,接過方才所言:「殿下過慮了,蘇姑娘已經就此寫了謝恩的摺子轉呈入宮,想來她並不抗拒此事。」

  寧臻睿聞言眉頭一皺,斷聲道:「這不可能!」蘇妙真極為敬愛父母,當年為了蘇觀河失職的事,在他跟前苦苦哀求,而這些年處下來,他也明白蘇妙真既倔又烈,輕易不肯將就委屈。「慕少東就算是披麻戴孝地磕頭謝罪,她也得嫌污了靈前的地兒!」

  就又把慕家人罵了一通,這麼邊走邊說,很快就看到山門大開,諸僧人出來迎接,間有一個熟悉人影亦在。

  寧臻睿一面扭頭道:「肯定是她迫於宮中壓力違心答應,我問完她的想法,明天就去跟父皇說一聲撤了這道旨意,你們兩個若方便,也來幫忙敲敲邊鼓。」說著,一面撩開衣擺疾步拾階而上,把其他人甩在身後。

  既要祭奠,自得焚香灑酒燒紙,好一番折騰後,寧臻睿本想親去安慰蘇妙真,但他很少做這樣的事,一時半會不知從何說起,更怕不小心刺激到她。就讓齊言過去,他自己叫來蘇妙真的丫鬟問了些家中景況,譬如老太君身體如何,伯府有何打算,是否全家搬回金陵。

  丫鬟也不惶恐,跪在地上仔細答完,最後說,因聽說慕家只是流放發配,而慕家二少爺更保留官職,蘇妙真就更是難以接受,茶飯不思寢坐難安。

  說罷,就捧了漆金飯盒過來,揭開後寧臻睿一看,裡頭的四樣菜色紋絲未動,唯獨一碗湯空了小半,這丫鬟眼眶紅得厲害,因在寧臻睿跟前而不敢啜泣,強忍哽咽,又說蘇妙真日日夜夜在父母靈前坐著,雖不至於水米不進,可也差不離了。她們做奴婢的著實怕這主子一個左性想不開。

  南台里,蘇妙真曾有「陪父母一同上路」之語,寧臻睿聽到此處,起身大步走到廊下。齊言面色無奈而挫敗,蘇妙真則低垂著眼,看著不言不語地。

  齊言見寧臻睿出來,就搖搖頭走到一邊。寧臻睿還沒開口,就見蘇妙真像是後背長了眼睛似的轉過身來,朝他恭謹小心地福身行禮。

  她穿著白麻裙,鬢上一支木簪,是極為樸素的孝期裝扮。身姿依約比上次所見又單薄幾分。

  天光雲影掠過,寧臻睿想著南台里她的許多言語,和丫鬟回話里流露出的種種擔憂,揮手屏退隨從,開口要她陪著在清水寺轉轉。

  二人走了一圈,滿眼都是桃花,前幾日下過雨,青石板路上鑽出許多蜿蜒青苔,有些滑溜溜的。四處靜悄悄,蘇妙真像是個透明的影子一般,默默地走在寧臻睿右側。神色也是安安靜靜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腳步慢下來,仔細想了一會兒問道:「你最近這幾日日日夜夜伴在靈堂?吃住也都是在寺里?」

  不等她說話,極力柔下聲道:「你身邊的奴婢說近來非但飲食稀少,連就寢也很不安——蘇妙真,你這樣不行——有孝心固然是好事,可你也得顧惜自己,別熬壞了身子骨。」

  蘇妙真只是輕輕嗯了一聲。換做往常,有人在他跟前這樣,寧臻睿只會煩躁不安,但此刻見蘇妙真長睫低垂,他心中只有憐惜不忍。

  就再度柔聲細語地和她說,「父皇的處置,是與慕貴嬪和十六弟有關,所以他不可能真的把慕家趕盡殺絕,也總得給慕貴嬪母子留一兩個娘家親友。你不要太難受了——蘇妙真,你已經盡到所能,不但洗清了你父親索賄的傳言,還找到背後真兇。蘇學士夫婦在天之靈一定欣慰,你切莫想不開!」

  「殿下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蘇妙真輕聲搖頭,「當日在南台那樣說,只是博人憐惜的話術而已。」

  寧臻睿見她語氣堅決,神色不似作偽,稍稍鬆一口氣。與她並肩走了一會兒,又說起顧長清等人,等時辰差不多了,寧臻睿須得移駕回宮,走到山寺門檻處他想起那讓慕家人磕頭賠罪的蠢主意,一面暗惱怎麼忘了這樁,一面就折轉回去找蘇妙真。

  「蘇妙真,你答應四月十一時讓慕少東來靈前磕頭賠罪了?若是迫於慕貴嬪的面子,那大可不必,我今天回宮就去御前替你——」

  話沒說完,寧臻睿人就一怔。他看見蘇妙真冷冷落落立在桃花樹下,她抬臉仰望著日光,紛紛揚揚的桃花瓣飄零墜落。

  「我是真心實意同意這個做法,殿下,你不用擔心的,我很樂意見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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