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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蘇問弦卻有堆積如山的軍務鹽務要辦,兩人基本上說不上幾句話。她心中明了蘇問弦這是在刻意迴避和她說話,縱然焦急惶然,卻也無法可想,更不敢逼他,只能盼著蘇問弦能儘快敞開心懷,跟她或是任何人傾訴發泄一番……

  蘇妙真想著蘇問弦這些時日的種種表現,讓丫鬟們熱了飯菜送到前院書房,自己魂不守舍地吃了點東西,剛到半飽,便回到內室,要來熱水好好地洗了回澡,盯了那朱老太爺所贈的匣子看了許久,方上床入睡。

  等到次日,她早早起身,還沒洗漱就叫來昨夜那僕婦,問起蘇問弦的情況,卻聽她說蘇問弦仍在書房。蘇妙真見他既不去衙門,也不回內院,就穿好衣服,一徑走到前院。

  前院的小廝管事見得是她,都慌忙避讓行禮不迭,蘇妙真也沒心思講什麼規矩,隨便打發了走到書房前,待要敲木門,手剛放上去用了點力,便被她推開了。

  她反手帶上門,聞著滿書房的酒味,幾乎喘不過氣來。輕輕走到書房裡間,見蘇問弦正靠著書案後的太師椅,閉著眼睛休息,地上絨毯已經扔滿了酒罈與公文。

  神色雖是一如既往地平靜冷漠,完全讓人看不出來他剛剛失去了一位最重要的親人。但不同於前二十一天的整潔清爽,他眼下青黑,一夜裡下巴上竟冒出許多胡茬,是蘇妙真絕少見過的頹唐。

  蘇妙真見榻上炕幾的花梨木蟠螭紋鏤空提梁食盒擺得端端正正,根本沒有開封過,心知他一夜未眠,更滴米未進,先前的常態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如今親人葬禮結束,便再難以維持,頓時難受。

  她強忍心痛,拿走他手裡的銅江水海牙酒壺,輕聲道:「哥哥,你若難受,就哭出來或是發泄出來,別跟自己身體過不去。」

  第206章

  蘇問弦緩緩睜眼,笑了一笑,一面抓住蘇妙真的手腕要拿回執壺,一面柔聲勸哄她道:「真真,哥哥沒事,這會兒辰時剛過你肯定沒吃早飯吧,你先回房,等哥哥洗漱更衣後去找你。」

  蘇妙真見他情形,背過手怎麼也不讓他拿到,搖了搖頭,拼命壓住苦澀:「你騙人,我外祖母王老太君是乾元十二年去世的,我和她老人家相處的時日很少,當年尚且難受得心神恍惚,而你和朱老太爺的感情非比尋常,他老人家如今壽終正寢,你肯定痛苦至極,比我當時難過十倍百倍不止,怎麼可能沒事?可你卻一點不表現,每日仍去忙那些公務,回來也總面無表情,一臉冷漠——朱家上上下下的奴婢管事都已經心驚膽戰怕到不行了。」

  說著,蘇妙真祈求地看著他,「哥哥,你別這樣。現在房裡只有我和你,你就是哭一場或是怎樣,也不會有人知道,你別再為難自己了,好不好?」

  蘇問弦深深吸了一口氣,面上肌肉微微抽搐,仍是柔著聲道:「我是男人,縱然有事,哭哭啼啼又成什麼體統,你說是不是?」又道:「我喝點酒,過兩天就全好了,你乖乖地,把東西給我……」

  蘇妙真慌忙道:「那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都是胡話,誰規定了男子漢只能流血,不能流淚的?現在又沒有外人,你就是發泄一場,也不會有人知道。」

  聽得他後半句,又急急道:「但你若是想用喝酒來發泄,那也成的。只是哥哥,你能不能先去吃點東西。你這樣糟踐身體的喝法兒是不行的。你用完飯,想怎么喝都成,我再不像以前那樣說你管你,我就在一邊陪著你……」

  蘇問弦並沒接話,倏地起身,抓起地上未開封的酒罈,撕開封紙,仰頭就要灌下,蘇妙真立時鬆開手中執壺,撲了過去,拼命探身打掉那酒罈,只聽「啪」地一聲,摔在地上,濺了二人一身。

  蘇問弦面肌扭曲,雙目赤紅,一腳將書案踢翻,桌上的端硯徽墨石章筆筒棋盤霎時間哐里哐當地砸在地上。

  蘇妙真自從當年定親之事後,再沒有見過他在她面前做此大怒,下意識面露畏懼,後退怯縮兩步。蘇問弦看見她神色動作,臉色越發鐵青難看,「怎麼,你怕了?也要走了?」

  蘇妙真沒及應聲,卻踩到灑落在地的象牙棋子,腳下一滑,腰肢剛好撞到炕桌一角,整個人立時摔跌到紫檀長榻上,痛得蜷起了背。

  蘇問弦疾步上前,猿臂一撈,將蘇妙真抱起。探手在她腰背處輕輕一按,竭力柔下神色,:「真真,疼不疼?」

  蘇妙真拼命搖頭,他又拉過沉香色引枕讓她靠在榻上,蘇問弦喘了兩口氣道,「對不住,真真,哥哥還是嚇著你了,哥哥出去冷靜冷靜,你別怕。」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蘇妙真顧不得疼痛,緊緊抓住蘇問弦的手臂,終是忍不住眼淚,哭喊出聲道:「蘇問弦,誰說我怕你了!我就是看你現在這樣,心裡難受……朱老太爺他老人家在天上看著你一面憋著一面糟踐身體,也不能好受,他老人家肯定是希望你過得好的……你別這樣,有什麼咱們一起擔不行麼……」

  「你別這樣,我都陪著你……」

  蘇問弦聽得蘇妙真換了稱呼,又見她不斷重複著最後一句話,心中猛地一顫。

  怔怔了片刻,蘇問弦忽覺面頰濕潤,探手一碰,驚覺回神,發現原來不知何時,他竟然哭了。但與此同時,憋在他胸腔里足足二十一天的錐心痛苦,卻又開始飛快消失,如冰雪遇春,迅速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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