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蘇問弦低下臉,看著緊緊拉住他嗚嗚咽咽哭著的蘇妙真,突覺什麼借酒消愁,什麼忍耐克制都極是愚蠢可笑,只要有她在身邊,一切難題都能迎刃而解,一切痛苦都能煙消雲散。

  他神魂皆盪,過得片刻,鬆緩了身體,慢慢半跪在地,桎梏住她的腰身,伏臉貼到她的腿上。

  須臾,他便感覺到她在他背上輕柔地撫著,終於閉了閉眼,任由被所有人教導過的男人不該有的軟弱依賴泛濫成災,低低道:「真真,我很難受,你得陪著我……」

  *

  等朱老太爺的四七結束,已是百花競發的陽春三月。

  雖然倭患未滅,浙江南直隸的防務而被越發加重,但長堤西桃花塢中遊人依然如織,虹橋下瘦西湖里亦是畫舫雲集,顯然,正月里的事並沒有影響到揚州城百姓們遊春踏青的興致

  春雨綿綿,滴答在青苔斑駁的石板路上。蘇妙真穿了身素色衫裙,套了件用以擋風的白羅對襟氅衣,一手撐了把杭州彩繪江南山水圖油紙傘,一手小心翼翼地撩開眼紗一角,避開幾處水坑,跟在蘇問弦身邊,走進一條曲折綿長的深巷。

  隨從的數十兵丁見他二人進去,本要跟上護衛,但見蘇問弦背身抬了抬手,就俱都在敖勇的帶領下停在巷口,攔路把守。

  兩人轉了個彎兒,寂靜的小巷裡空無一人,蘇妙真試探性地撩著青紗看蘇問弦一眼,見他默許,便取下帷帽,笑著輕聲道:「哥哥,你方才在船上跟我說,皇上看重海禁倭寇之事,內有其因,那到底是為著什麼吶?」

  蘇問弦緩下腳步,笑道:「長慶二十六年前後,也就是聖上沒登基那會兒,曾在金陵遇到一夥上岸流竄的倭寇,遇襲後險些喪命,故對他們深惡痛絕。」

  蘇妙真一怔:「倭寇還流竄到過金陵?還差點害了皇上?」

  見蘇問弦甚是篤定地點了點頭,蘇妙真不由訝異問道:「難怪這些年把海禁越收越緊,如今連市舶司也給全部罷撤了。只是我怎麼從沒聽人講過,哥哥,你怎麼知道的?你那時候也還沒出生吧。」

  「先帝那會兒好幾個皇子在搶皇位,聖上他當時私離楚地,就是遇險也沒張揚,你又是個小女兒家,爹娘知道也不會告訴你。至於我這邊,自然是聽長輩提起才知道的。」

  蘇妙真聽到「長輩」二字,不免心道多半是朱老太爺,便也沒敢仔細去問,生怕讓蘇問弦觸語傷情了,就趕緊住口,四下扭頭去細看煙雨迷濛的綿長小巷。

  蘇妙真往年在揚州城裡有王氏管著,出嫁後雖因著蘇問弦在而時不時過來,但也多是與各家女眷來往,往各處名園勝地遊樂,並沒有深入觀察過這些普普通通的小巷民居,當下也頗有興致,仔仔細細地看過去。

  但見青磚綠瓦,苔蘚滿牆,巷子裡的民居全都關門閉戶,但風一吹,那些深褐木門就全都吱呀吱呀地響起來,雖不是什麼熱鬧市集,秀麗園林,卻別有一番意韻。

  她正興起,蘇問弦嘆了口氣道:「真真,這會兒揚州城百姓都在遊春作樂,你卻得整日在朱家陪著哥哥,好容易出來一趟,還是為了公務。」

  蘇妙真扭過頭,還沒說話,蘇問弦凝視著她,柔下聲道:「我的外祖到底並非你的外祖,明日哥哥讓人護送你去廿四橋,又或是平山堂。」

  本朝外祖父母屬於小功之親,他們去世後,外孫要服喪五個月。但蘇問弦已被過繼到二房,名義上的外祖父便是永安侯府早已去世的老侯爺,且按此時標準,即便他沒被過繼,因朱氏只是蘇觀山的妾室,他也不用居喪守孝。

  可蘇問弦與朱老太爺感情深厚,雖明面不能丁憂居喪,但仍是欲盡心意,堅持著不食葷腥、不近女色、不參應酬等事,更直接把公務帶回朱家處理。而蘇問弦既不出門,蘇妙真就是再想到處看看,也做不到沒心沒肺地出門遊春,就也一樣地足不出戶,在朱家陪他。

  蘇妙真打斷猶在報地名的蘇問弦,搖頭輕道:「哥哥,我都說過要陪你過完朱老太爺五七的,我可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想了想,歪了歪頭,頑笑道:「難不成你嫌我這些天盯你盯得緊,管你管得多,你心裡煩,就想把我打發出去?」

  蘇問弦自是失笑,「怎麼會,有你在我身邊,我只覺得萬事如意。」

  又柔聲笑道:「單說這次倭患,要不是你早早地纏著我讓府軍加大巡邏力度,揚州城境況如何,也未可知。再有,不也是你先前提醒我,得及早在揚州城裡搜捕那些海商的家眷麼?這會兒總算搶在所有人前頭,找到了一家。」

  他說著說著,又凝神道:「只是真真,我想不通你為何不許我直接派兵拘捕,而要執意見這家人一面。」

  今早蘇妙真正看著蘇問弦喝她煮的湯時,敖勇進到朱家請蘇問弦示下,說在揚州城內居然查到了某違禁海商家眷。聽得這家人都是隱姓埋名的老弱婦孺,蘇問弦就在出門前帶上了再三祈求的蘇妙真。

  蘇妙真停下腳步,看向蘇問弦輕聲道:「哥哥,你現在肯定不會覺得海禁能解決倭患了吧。」見蘇問弦微笑點頭,更說了句「倭寇多半只為射利」,就將她的真實想法說出。

  大順物產豐富,茶、瓷、香料還有絲綢等物都能在海外賣到極高的價錢,據說光絲綢運到南洋,利潤就能夠提高十倍。故而即便有「禁海令」,浙直一帶沿海商人也不顧禁令,悄悄走私。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