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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沒吃上兩口熱茶,陳玫卻又尋了過來,拉著她親親熱熱地說起閒話來。

  講了會兒,陳玫笑道:「嫂嫂,你真要初三就走?我今兒聽母親說,兄長的婚期定在初七,不若你多留幾天,觀禮完畢再回蘇州,反正金陵離蘇州卻也不遠。」

  大順龍興金陵,各府勛貴多半有祖宅在應天府。不但成山伯府如此,平江伯府也不例外。但陳宣前往濟寧上任後,平江伯府便只剩下些看宅門的家僕。

  陳玫一個弱女子若留在裡面只怕諸事不便,且陳玫又入了顧家族譜,正經算作顧家人。

  顧家三叔母又憐惜陳玫自幼父母雙亡,便把她接到顧宅,同膝下的兩個庶女一起教養。而陳玫也得到顧家上下的歡心。

  顧家三叔母自不消說,極是喜歡這認來的女兒,連今日祭灶都沒捨得把人放回平江伯府;就連朱氏,對陳玫也很有幾分看顧。是以蘇妙真也不好意思開口送客。

  蘇妙真用帕子拂掉身上雪青色綢繡芍藥紋氅衣的點心碎末,微笑道:「夫君他一個人在蘇州孤苦伶仃,我還是早日回去給他打點起居飲食,才能放心。」

  陳玫笑道:「嫂嫂和長清哥哥好生黏糊,竟是片刻也離不得。」

  又笑道:「我瞧嫂嫂前兒從庫房要了把琴,昨兒經過嫂嫂院子時,也隱隱約約聽到了些,只是沒聽出來是何樂曲……這樣忙的節下,嫂嫂還如此有雅興,離娘若尋著了空,可得跟嫂嫂好好切磋切磋,嫂嫂最近在彈什麼曲子,我回去也練一練?」

  蘇妙真練琴不過是自娛自樂,要琴過來也是因她走前曾在顧長清跟前誇了海口,等回蘇州要把三首曲子彈得流暢無比,故而一聽這話,哪能不頭大。

  她當即乾巴巴笑道:「其實是夫君他另度了幾首新曲,妹妹就是回去練咱們也學得不一樣。」

  陳玫掩唇一笑:「原來是長清哥哥特地替嫂嫂譜的曲,那難怪了。長清哥哥以前就喜歡自度曲、自過腔調……譬如《瑞鶴仙》《西子妝慢》《白石湘月》……」

  又笑道:「對了,還有那首《鳳求凰》,當時余容姐姐一拿到曲譜,不到半天就彈通了,我卻費了整整半月的功夫才被姐姐教會……」

  蘇妙真聞言一愣,抓緊手中繡帕。

  陳玫「哎呦」一聲,忐忑地瞅蘇妙真一眼,歉然道:「瞧我,又說些年久日深的舊事了,余容姐姐畢竟已經仙去了,我實在不該提她,讓嫂嫂見笑不說,反而還惹嫂嫂難過……」

  陳玫看看屋外的天色,「時辰不早了,我得去娘那裡侍奉了。對了嫂嫂大後日要去伯府的祖宅打點些事兒吧……」

  她邊起身邊道:「成山伯府和平江伯府的宅子隔得不遠,既然順路,嫂嫂那日不如把我帶上,送我到兄長那兒……」見蘇妙真應下,她便連聲道謝地迅速離開。

  黃鶯等陳玫離開,一臉怒火地從裡間走出,上前道:「姑娘何不跟這三姑娘說一說,讓她別有事沒事提她那個姐姐。人都死了,總掛在嘴邊上,她不嫌晦氣,我們還嫌衝撞了姑娘。」

  冷笑兩聲:「我在裡面聽什麼《西子妝》《鳳求凰》,聽得都膩味死了,只替姑娘你委屈,她這是生怕別人不曉得,她姐姐跟咱們姑爺訂過親不是?也不知道她安的什麼心,故意給姑娘你找膈應受麼……」

  藍湘和侍書翠柳也都慢慢走出。藍湘默不作聲,侍書翠柳則在蘇妙真跟前輕聲道:「這也都算了,聽那玫姑娘的意思,以前姑爺和陳家姑娘是常有來往的……」

  蘇妙真搖了搖頭。

  眾婢見她不接腔,又收到藍湘的眼神,便也不想惹她煩亂,正跟她說些趣事兒解悶兒,有婆子來報說朱氏要開晚課,讓蘇妙真過去陪誦。

  雖知道朱氏禮佛甚為虔誠,蘇妙真也萬萬沒想到在臘月廿三祭灶王的日子,朱氏還有閒功夫禮佛,且還要拉上她。但蘇妙真因領教過她的冷淡脾性和不近人情,當下就不敢推脫,苦了張臉,不情不願地走到後院。

  遊廊上的絹燈閃著火光,照亮了通往佛堂的路。蘇妙真進去,見朱氏早已經跪在蒲團上做祝禱。蘇妙真收到婆子們的眼色,便悄無聲息地跪在另一個蒲團上,念起那些枯燥無味的佛家經典。她苦苦熬著時間,雙腿跪到漸漸失去知覺,半個時辰才總算過去。

  朱氏做完晚課後,進到供奉觀音的內間歇息。內間左面臨窗設有一整潔木榻,右邊供奉了觀音像。像前供案上放著一個金地洋彩瓷香爐,裡面有三支速香靜靜地燃著,攪合著旁邊白地蠟天青地花瓶里的薔薇所散香氣,幽幽地在室內縈繞。

  紅燭在楠木座黃地洋彩蠟台爆著燈花,「噼里啪啦」連響了幾聲,爆出的燈油「嗒嗒」滴落,有一滴竟落在案桌下方洗舊泛白黃緞面捻金線蒲團上。

  蘇妙真忍著腿上刺骨的酸痛,親手奉了盞朱氏常用的徑山茶,掀簾回身。見朱氏接過只呷了一口,就擱在一旁,閉目捻著佛珠,便忍不住悄悄打量著朱氏:

  朱氏她不過四十多,面上生出一些皺紋,但姿色仍存,能看出她年輕時也算出挑美人。當然,並不及王氏雍容美麗。

  朱氏乃是江南朱家長房的嫡女閨秀,蘇妙真對朱家也有幾分了解,知曉朱家乃是元末發達的豪商,到朱氏上上一代,各房分家,要麼留在金陵,要麼轉向杭州,要麼去往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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