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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妙真便揚聲喊:「夫君,既然來客了,怎麼不往正堂領?」

  顧長清扭頭看來,躊躇了片刻,因見蘇妙真要下階來,他便示意她停步,自己走進明間來。一時間,四人都落座下來。綠意拾掇幾個暗紋秋香色填絨引枕出來,藍湘看茶倒水,冬梅亦進來了,端兩碟糕點糖餅入內。隨即三人都不聲不響地垂手等吩咐。

  蘇妙真見那女子並不吃,男子則一撩袖子就狼吞虎咽起來,不免又狐疑又好笑,看向身旁的顧長清,他只是沒什麼表情地看著,見她望來,向她微微點了個頭,表示安撫。蘇妙真便坐在一旁端茶在手,瞅瞅這個,看看那個。

  顧長清道:「葛成,你今日是膽大包天,若不是被本官遇個正著,你可知那任少爺就要把你扭送到知府大人處問……」

  那名叫葛成的男子跳將出來,臉色紫漲:「主事大人,你怎麼向著任少爺,可知若不是我,這叫柳腰的姑娘就被那任少爺當街欺辱了,我拔刀相助,是戲文里所說的俠肝義膽,難道還有錯了?」

  那一直沉默的的柳腰低聲道:「是奴的過錯,害得葛兄弟與顧主事被攪了進來。」

  蘇妙真一聽「柳腰」二字,即刻有些驚異,抬眼去瞅,見得柳腰正悄悄地看著她,兩人目光碰了個正著。柳腰霎時臉一白,她慌不迭地低下頭,羸弱的肩頭微微顫著,看著頗有幾分可憐。

  蘇妙真瞧見這架勢,大概明白了幾分。心道:文婉玉前些日子還跟她提,說吳王府的舊人告訴文婉玉一樁可嘆可感的舊事,是有關顧長清和一名叫柳腰的舞姬。蘇妙真正是有些看不透顧長清的心思,當時便拉著問了。

  原來數年前顧長清曾入蘇州游山水,在吳王府逗留了數月。吳王府有一名為柳腰的舞姬芳心暗許,看上了顧長清,故而在寧禎揚吩咐她去伺候顧長清時,歡歡喜喜地去了廂房。顧長清自然是拒絕了,那柳腰又羞又愧地灑淚而回,但卻更加傾慕坐懷不亂的顧長清,不久之後。柳腰在席間獻藝,被當時的織造看上,即刻對寧禎揚發願稱,願意百金相換,納柳腰做個小妾。

  怎料寧禎揚還沒答應,那柳腰就拔釵斷髮,跪地只說這輩子只想服侍顧解元顧長清,以至於萬織造大怒而歸,寧禎揚也不悅至極。不過最終顧長清雖解囊買了柳腰下來,但卻毀了身契,放柳腰自由身便離去了,並不肯將其納在身邊。

  而據文婉玉說,自打柳腰成了自由身,便離開王府,有人說她去杭州嫁了人,還有人說在行院裡見到過她。

  蘇妙真暗暗打量這柳腰數遍,見她外穿一件銀紅色遍地金緞氅衣,白碾光絹挑線裙。鬢上該是擦得茉莉髮油弄得香噴噴,臉上猶帶胭脂淚痕……又見她裙邊露出大紅繡鞋上乃鴛鴦交頸紋樣,不由一怔,這柳腰該是淪落風塵,做了私娼。

  這時。顧長清道:「葛成,本官並不是在責罵你,只是今日之事,你不該逞一時悍勇。」

  葛成雙眼瞪得銅鈴大:「那難道就看著這姑娘被人欺侮調戲?」

  柳腰晃了晃身子,「千錯萬錯,都是我惹的禍,葛兄弟切莫怪罪主事大人……」因見柳腰越說,她聲腔兒越發細弱,便讓蘇妙真一奇,隨後又讓蘇妙真一嘆。先奇怪她不如傳聞中所說倔強剛烈,後嘆息她多是被種種境遇磨去了舊日性格,成了如今這模樣。

  「說到底,我只是個風塵女子,就是被人調戲了去,其實也沒甚了得處,平白讓葛兄弟與主事大人在任少爺處落了不是……」

  葛成一聽這話,跳起身來大喊:「等等,柳,柳姑娘,你是行院裡的粉頭兒?」葛成一屁股坐回原位,猛拍雙腿,面有不愉,「看來我的確是多管閒事了……」

  蘇妙真一聽這話,立時蹙眉,正想開口,瞥眼看到顧長清也沉了臉,似對葛成這話也有幾分不滿,她心中微微一動。

  便不等顧長清先說話,正色對葛成道:「葛成兄弟,——那什麼高公子只要調戲了婦人女子,不論她們身份如何,就是登徒子!葛兄弟這話,難不成是覺得,只要是風塵女子,就活該受男人的侮辱調戲了?若真若此,葛兄弟卻也配不上一個『俠肝義膽』。」

  葛成叫屈道:「主事夫人這話說得昧良心了。她都是行院裡的婊——」葛成頓了頓,因見顧長清面沉如水,冷冷地看著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在這主事夫人跟前不乾不淨地說話——急忙改口道:「我是說,她都已經愛銀子到去做那個,這樣不是應得的麼。」

  蘇妙真瞧見柳腰臉色發白,立時解圍道:「且不說柳腰姑娘是不是風塵女子,與她該不該受到非禮而忍氣吞聲是兩碼事,這風塵女子中,難道就沒有好的了麼?可知南齊還有蘇小小,李唐還有薛濤……再何況,時下行院裡的女子多是被父母親人所賣,難不成個個都是自願去作這等行當?」

  蘇妙真心中不平:眼下可不是前世女子能掌握人身自由的時代。冷笑道,「柳腰姑娘性情剛烈,當初連富貴至極的織造府都不肯入,如今更不肯逢迎那位任少爺——若非被尊長做主,我瞧著她怕是寧願餓死,也絕不會賣身!」

  葛成一愣,看了眼身旁默默流淚的柳腰,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蘇妙真見葛成面有懊悔,心下一輕,道:「當然,葛兄弟遇事能出頭,仍是個好漢。只是日後切莫憑出身而斷人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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