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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被點名,蘇妙真沒法繼續裝聾作啞,鬆掉提裙的手,強忍煩躁,深吸口氣。待心緒平穩幾分,這才轉身,朝來人蹲了個萬福。

  她不欲和來人打嘴仗浪費時間,便壓下不滿,垂目輕聲道:「世子爺安。妾身的夫君在鈔關上受了點傷,這會兒妾身得回家照料一二,便不打擾了……今日多謝世子爺與世子妃娘娘賜宴,妙真感激不盡。」

  「來日,來日若有機會而世子爺又不嫌粗陋,妾定然親治酒菜,招待世子爺與世子妃娘娘……」

  寧禎揚從未見過她如此柔順乖巧,不由一怔。

  「妾身告退……」

  再回神時,只見一隻纖纖小手掀起了湘幔轎簾,暗綠織金窄襴潞綢馬面裙款款而蹙,拖在轎板外,似不舍如此無情離去,卻被另一小手急急一拉,那裙上艷色奪目的紅菊就在剎那間收了光彩,安分而又迅速地消失在黑黢的轎內。湘簾落下。

  來日……寧禎揚略略一楞,可隨即卻聽轎中人催促起來,鶯囀的嬌聲裡帶了急切,「快走罷,我夫君他……」

  夫君……寧禎揚頓住上前腳步,朝那幾個面帶猶疑頓著腳步的僕婦重重揚手,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地進到鹿軒。

  午時已盡,秋陽高懸,日光射進鈔關官署的前堂。

  堂下齊刷刷地跪了一地人,俱都煞白著臉,抹汗候著後面傳來的消息。兵巡頭役李四山瞟一眼地上的人,冷笑:早提醒過這顧主事沒那容易被糊弄,這回好了,不說銀子沒撈到,還害得顧主事被刺傷,大家一塊受發落。

  李巡總正胡思亂想著,就見那上任不足十天的顧主事已然換了一身簇新簇新的六品繡鷺鷥青色官袍,踏入前堂,全身上下並無異樣,只除了左手用白絹包紮著,上頭洇出來星星點點的血跡,李巡總心中一輕,還好不是重傷。

  卻聽顧主事一拍堂木,沉臉喝聲道:「今日是你們這些委官蠹吏上下串通,多收船稅扣押商船,才惹出的亂子,結果還謊報船商闖關,企圖嫁禍,若非本官的下人和諸位鄉賢在柵樓處看了正著,本官豈不要聽信你們的讒言!你們的所作所為,不僅寒了船商的心,墮了滸墅關的名,還致使本官受傷,險些丟了性命……若非本官粗習武藝,孫委官、許總甲……你們是準備替本官收屍麼?」

  李巡總冷眼瞧見那被點了名的人都白著臉膝行出列,額上冒出豆大豆大的冷汗來,連聲求饒,而這顧主事面色鐵青,沉聲喝道:「你們數人,既行誣告陷害,又肆意誅求增課,按律當入獄問罪,來人,先打三十大板……」

  堂內即刻響起板子打在人身的啪啪聲,一下更比一下沉重,伴隨著鬼哭狼嚎的求饒聲,聽得人直牙酸腿軟。

  這新上任的顧主事充耳不聞,再度一一點名:「沈、胡、路丈量,魏、劉、靳書算……你們幾位的五年任期該是滿了吧?」

  偏斜進官署前堂的日影越來越亮。

  李巡總踏出儀門,聽著心腹兵巡抱怨:「這顧主事要新募書役丈量等人不說,還要另外裁撤核招巡役,我們要是一不留神,那不就沒飯吃了,都怪孫委官他們鬧出事來,平白連累咱們兄弟……」

  李巡總聽得這話,冷笑一聲:「沒孫大腦袋這事,顧主事也遲早能找出別的理由裁人換新……你們都老實點,這顧主事看著端方溫文,可是個有成算的人……老子看鈔關上的事,起碼這一年都是他說了算。」

  心腹兵巡一奇:「老大,不說顧主事在這裡也就干一年,完全來不及弄清滸墅關上下,他就是能幹兩年,一個外地來的,又不懂收稅帳務,肯定最後還是得要靠書算他們,現在不過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其他人七嘴八舌附和稱是。

  「沒今天這事,你們會知道顧主事的家僕一直暗中看著咱們麼?他絕對是有備而來……」李巡總再度冷笑一聲,「就這眼界,要不說老子才是你們的頭。」

  且說蘇妙真那邊,她火急火燎回到官署後宅,卻沒見著顧長清人影,可臥房裡卻又分明換下了沾了血跡的官服,便格外心急如焚,在後宅轉了半日,隱隱約約聽見前衙傳來哭嚎聲,幾欲要去前衙看看究竟。

  但她仍是沉住了心,差顧寅去打探消息,這麼等了許久,顧寅才縮著腦袋回來。

  顧寅立在院中,吭吭哧哧回道:「小的去瞧瞧過了,我們爺這會兒還在前衙斷事兒處置人呢,那板子打得瘮死人——總之,奶奶別憂心……「

  蘇妙真一聽這話,心先放下半顆,顧長清既然能去前衙理事,想來只是輕傷。但她仍惱聲道:「這人,怎么半點不知道愛惜自己!他就是不愛惜自己,好歹也得想想有人還在後面懸著心呢。」

  顧寅忙勸道:「奶奶,咱爺這是忙正事,還不曉得奶奶回來了。奶奶與其置氣,莫不如先親手煎了補藥好湯,等爺回來見了,那只有歡喜的,傷也好得快了……」說著便給綠意使眼色,綠意會意過來,也上前勸道:「這話有理,姑娘想想給姑爺燉些什麼湯,奴婢這就去備食材……」

  蘇妙真點頭,便如此這般地安排下去,在灶上忙活了半日,燉好湯水,便往明間歇息,沒坐一會兒,卻見院中走來一人,可不正是顧長清。

  拾階進堂,他錯愕地看了一眼蘇妙真:「妙真,你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吳王府的戲班有名的好,一唱就是幾個時辰,你也沒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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