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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沒什麼, 下頭有人取水, 發出聲響,我便看一看。」沈毅回答的倒是鎮定, 隨即眼神也收了回來, 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司衡不想為難莊白, 便也將此事揭過去了, 然而一旁的沈景和..卻是若有所思。
他是出了名的心思細膩, 想法也多, 沈景和很快意識到, 對面的東廠太監是成不了氣候的, 所以才會也派許暮舟與他們同行。
金玉賢這是把許暮舟當智囊團使了?
雖然上回爭搶京城地皮的事兒,老東西靠著許暮舟的計策, 最終跟攝政王府在戰果上平分秋色, 但是這次是收復山匪。
這般要靠用兵和戰術之事, 他就算再怎麼懂得賺錢和投機取巧,也難奈何吧。在這件事情上,景和一點也不懼與許暮舟比較。
甚至他內心還有點期待。
他似乎已經預想到許暮舟這個智囊團束手無策, 而整個東廠來的人大敗而歸的情景了。
夜晚, 沈景和去找沈毅, 共商整治之法。此次這個難題,其實不好克服。
盤踞在鳧山一帶的山匪流寇,雖說戰力自不比正統的沈家軍,但他們熟悉地形,而這一片地域又易守難攻。
若是沈毅採用強攻的話,拿下肯定最終能拿下,可是付出的人力、物力,卻遠遠不是收復這幫草莽所產生的益處能比的。
入不敷出,得不償失。
收服的匪徒流寇,又不可能納入軍編,而且一番作戰下來,沈家軍不知道會承受多少折損,萬一就是有人正巴不得他們大傷元氣呢?
但西北值邊關要地,又不能真的放著這幫山匪不管。
可是強攻不值得,智取也是談何容易。
莫說沈景和覺得難,就連沈毅也一時拿不定主意。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兩方人馬都已經在鳧山紮營兩天之久了。這二十四個時辰里,沈家軍這頭,關於戰術的商議就沒停過。
幾個將領圍聚一處,始終找不出一個最可行的法子。商量到最後,出兵強攻都是避無可避的手段。
沈毅深覺滑稽,他屍山血海里涅槃而生的朔鋒營,竟然要把戰力用在攻打這些個不入流的山匪頭子和他們的寇兵身上嗎?
若是他家老頭兒還活著,只怕又要把他痛打一頓,再關還幾天祠堂禁閉了。
就在沈毅左右思量,最終決定出兵時,外面傳來軍報,說是東廠的廠頭侯於然帶人深入賊窩腹地,要與山匪談判。
這消息一來,沈家軍這邊的人無不笑掉大牙,「那幫草莽悍匪連朝廷的話都不聽,會聽他小小東廠的三寸不爛之舌?」
「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毅卻滿臉嚴肅,似是不這麼認為:「那他們為何能夠進入腹地呢?東廠那幾隻三腳貓,如何能夠破開匪徒的防守?又如何能在這崎嶇山路之中,準確找到腹地核心?」
「顯然,是山匪內部之人引他們去的。那這匪賊為何為他們引路?必定是侯於然提出了和談,而這和談的條件,是山匪流寇們極願意接受的。」
沈毅點到即止,沒有把更深層的話點破。
因為他也算是了解侯於然這個人,榆木腦袋一個,被金玉賢看中,無外乎是身手還算不錯,以及一顆無比忠誠的心。
他能給那幫油鹽不進的悍匪提什麼滿意的條件?笑話。如果真的有這種「條件」,那也只會是許暮舟出的主意。
沈景和好似能看透沈毅心中所想一般,帶著些道不清的意味,輕聲開口:「這幫悍匪皆是窮凶極惡之徒,曾經朝廷也數次想要招安,豐厚的條件,不是沒有開出過。」
「可他們是獅子大開口,貪得無厭,根本無法滿足。」
「就算東山上的人..當真有什麼錦囊妙計,卻真的能叫這些人聽話嗎?我不相信。堂兄,我們就等著他們「和談」失敗而歸吧。最終的勝利,一定會在我們手上。」
沈景和的嘴也像開過光,只不過這「光」是反著開的。
他頭天晚上剛說完這話,第二天一早,東山那邊又傳來捷報,說是經過一整夜的懇談,掌管鳧山中心腹地的瞿風寨,與侯廠公順利達成共識。
將來願與朝廷和睦共處,甚至歡迎朝廷的軍官前來安營駐紮,雙方握手言和。
而這瞿風寨乃是鳧一眾匪賊中規模最大、人數最多,亦是辦事最狠的頂頭老大,領頭羊接受和談,剩下的小蛐蛐自然也不敢出頭違背。
沈家軍這邊的將領,人人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懷疑這瞿風寨的寨主就是金千歲精心安排的人,這一遭「清匪」,正是人家自導自演的一齣好戲呢。
「真是小人心度君子腹,堂堂攝政王手下揚威立萬的沈家軍朔鋒營,怎的如此接受不了失敗!」
侯於然和談成功後,率眾人又撤回了東山頭,正好與西山頭的沈家軍面面相覷,聽得對面說壞話,便洋洋得意的口頭回擊了去。
還衝一旁的許暮舟挑挑眉:「暮舟,你說是吧?」
許暮舟當然不會駁斥和拂逆侯於然,加上他又看了一眼山對面,發現所有將士、兵卒都盯著這邊,唯有沈毅側身靠坐在小木椅上看書,漫不經心的。
許暮舟也突然沒來由的一陣火起,便附和道:「廠公所言極是。所謂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陛下此次的旨意,名為「爭先」,意在有能者便拔得頭籌。怕是陛下也想不到,竟還有輸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