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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搶先我們一步到,所以,西頭就被他們占了。」
金千歲要許暮舟來鳧山,沒說要做什麼,只是派了侯廠公與他同行。說是保駕護航,其實也不過就是監視罷了。
許暮舟收回視線,沒有接侯於然的話,只轉身和裴雲初一起去山澗取水了。背過身的時候,他才回想剛才的畫面。
——沈毅挺著那麼大個肚子,來這裡做甚?雖說這兩邊山頭並不高,但於沈毅現在的身子而言,也不可謂不艱難吧。
畢竟也是自己的骨血,許暮舟即便在心裡笑自己多管閒事,卻也忍不住懸著心。
只是,他這多餘的「懸心」,在攝政王眼裡一文不值。不過兩座山頭遙遙相對而已,剛才瞟了一眼,他這心裡就亂了幾分。
可人家呢?怕是只會覺得礙眼吧。
不過這次許暮舟想錯了,沈毅甚至是在許暮舟瞟向自己前,更早一步看見他的。
沈家軍來得早,他們這次是奉命治理鳧山的匪患。確切而言,不是「奉命」,小皇帝下的旨,意思是誰能成功治理匪患,便是大功一件。
以鳧山為首的西北這片地方,可算得上是整個豐國最特殊的地域。北接北燕,西臨西涼。
但這個地界,卻因地勢崎嶇陡峭,瘴氣縱橫,自豐國建國以來,就沒有派兵駐守,亦或管理過。
久而久之,成了荒無人煙的邊境。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山匪和流寇都不約而同的對這片土地青眼有加,他們聚集於此,分地而治,竟是成了一個脫離朝廷管轄的逍遙之境。
山匪流寇越聚越多,燒殺搶掠也越來越肆無忌憚,這時候朝廷反應過來想管,卻已是有些遲了。
沈毅就是來解決這個問題的。
可沈家軍剛剛安置下來,沈毅還什麼布置都沒安排,卻是先在對面看見了許暮舟,他心下當即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可他是領軍的主位,是沈家軍的主心骨,不能讓任何人看出內心的波瀾。
於是沈毅便偏過了頭,一眼也不再往對面看去。
「怎麼東廠的人也來了?」司衡一眼認出侯廠公,「晦氣。這鳧山的匪患,不就是金千歲跟陛下提的麼?」
「利用滿朝文武施壓,逼得莊白你不得不親自過來整治。好了,你帶著沈家軍來了,他又把東廠的人派過來幹什麼?」
「不是純粹噁心人嘛!」司衡實在是恨透了金千歲和他手下的一干太監。
這次的事情,原本怎麼輪也輪不到身孕足有八個月的沈毅來治理。
但金千歲就是有本事攛掇著滿朝文武,號喪似的號西北的匪情已經混亂到不能不治的地步了。
又說胡大將軍手中的重兵,要用以國防,不能輕調。
這不明擺著言下之意是要沈毅來管麼?畢竟豐國上下,也就沈毅和胡將軍分別掌有軍隊。
可沈毅人已經到了,金玉賢又把東廠的人弄來,意欲何為呢?總不至於是怕攝政王懶散偷閒,特來督監呢吧?
「此次整治鳧山匪患,用的是「爭先」之名。陛下並沒有明令誰來做。」那老東西的心思,沈毅亦是心知肚明:
「這就是金玉賢高明之處。先逼我帶兵前來,卻不打算把這「治理」的功勞,真的讓給我。」
「若是他的人在我之前想出整治山匪的法子,他豈不就是占了大便宜,既能攬功,又順便讓朝臣們更有理由,說我沈家軍辦事不利。」
沈景和在一旁寫寫畫畫,自沈毅接下幼帝的這份旨意開始,他也就翻閱了不少關於西北的書目和圖卷,以及點兵之策。
力求想個整治的好法子,為堂兄分憂解勞。
所以聽到這裡,景和有些不開心地抬起頭道:「堂兄放心吧,他們的人,怎麼可能在我們之前想出法子?」
「就算真的有法子,閹人所思所想,也未必比咱們好。」
沈毅短笑了一下,點點頭。
他認同景和的話,那幫東廠的太監,能頂個錘子用?但山對面,卻並不只有「閹人」吶。
思及此,沈毅又不經意的找尋起許暮舟的身影,沒在對面的山頭見到人,他的視線流轉,終於在兩山之間的山澗處看到了許暮舟。
他和裴雲初去山澗取水,已經走到了最深處,可是常年被水浸泡的石面又濕又滑,還長著青苔。
裴雲初一個沒踩穩,險些一頭跌入澗中。幸好許暮舟及時扯了他一把,裴雲初向後倒去,靠進了許暮舟懷中。
不過也只是一瞬,裴雲初立刻彈開,轉身整理自己沾濕了大片的衣擺,一張臉通紅。他不敢讓許暮舟看到,便讓人別管自己,先去取水。
許暮舟舉頭望了望今天的天氣,又想著沒帶換洗的衣服,便溫聲囑咐道:「把衣服弄弄乾,可別著涼了。」
雖是稀鬆平常的關懷,瞧在沈毅眼中,卻是叫他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沈毅不知不覺的握緊了手掌。
從前在許宅時,他便知裴先生待許暮舟的情義非比尋常。真是好奇怪,分明只是攬一下而已,但卻相比那一日見到的那個姑娘,更叫沈毅震動。
作者有話說:
第四十二章 碰撞
終於吵起來了!!
「莊白, 你看什麼呢,這麼出神?」司衡發現沈毅心不在焉,便出聲提醒道。
但事實上,沈毅視線的朝向那麼明顯, 而那山澗底下, 此時又只有一個許暮舟罷了, 司衡和沈景和怎麼會不知道沈毅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