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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訝然,看著那紙包,上面的確是貼著玉樓觀的小畫。
當年嚴祺進京之後,雖然與容氏分別,卻一直舒心不斷。有一回,容氏偷偷瞞著家裡,道京中來看嚴祺。嚴祺高興不已,帶著她將京中名勝逛了個遍,其中,就有玉樓觀。
她看了看那杏花糕,目光微動。
那是容氏第一次入京,似乎也就是在那玉樓觀里,
她第一次見到了宋廷機。
原本,容氏以為宋廷機到這裡來,是揚州那邊出了什麼要緊的事,不想,竟是為了送這個。
「原來如此。」容氏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道,「多謝公子。」
宋廷機笑了笑,道:「當下東西送到了,還請夫人慢用,在下告辭。」
說罷,他向容氏再度一禮。
容氏忙還禮。
宋廷機的目光在容氏臉上停留片刻,轉身而去。
夜風寒冷,宋廷機一路出了高陵侯府,卻覺得身上仍然燥熱,酒氣一點也沒有散。
坐上馬車的時候,他望著遠處高樓上垂下的花燈,思緒回到了多年前的玉樓觀。美人裹著狐裘站在雪中,回眸的剎那,笑靨如花。
那一眼,仿若萬年。
可惜,再見之時,她已經是嚴祺的人,而他縱然出身世家,卻也只能屈居人下,要靠著嚴祺這等不學無術的暴發紈絝還提攜。
宋廷機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清醒一些。
快了。心裡的聲音安慰道,快了……
揚州雖然地處南方,但冬天來臨之時,也是冷得很。
這種冷,與長安大不一樣。屋子裡明明生了火,卻仍然覺得暖不透手腳,不出太陽的日子,就算穿得再多,那寒氣也像鑽入骨頭縫一般,教人難受。
嚴祺頂著養病的名頭賦閒在家,外面又著實寒冷,日日閉門不出。這些日子,身體發福,臉變得圓了好些。
平日裡,他除了督促督促嚴楷看書習字,最經常做的事,便是到馬廄里去照顧馬匹。
這是他近來發掘的愛好,或者說,是他重拾的愛好。
就在容昉從梅岑山回來後不久,馬廄里的一匹母馬誕下了小馬。這匹母馬,是容昉親自從馬市里挑的,甚是喜歡。生產的當日,他聞得僕人來報,即刻到馬廄里去看。當時,母馬有些難產,嘶叫不已,這動靜也把正在睡覺的嚴祺吵醒。他披衣來看過之後,勸容昉派人去請獸醫來,為母馬接生。獸醫來到之後,沒多久,就將小馬順利接生出來。
那小馬是一隻四蹄踏雪的青花,頗得嚴祺喜歡,從這之後,他就日日到馬廄里去,親自給母馬餵草料,照看小馬。
「岳父忘了?在我小時候,我家中一匹公馬與岳父府上母馬配種,也是生下了一隻青花。」嚴祺道,「我和靜嫻喜歡得緊,每日當寶一般照看它,弄得身上又臭又髒。岳父和我父親還發了好大一頓火,跟我們二人說,若再往馬廄里跑,就將那小馬賣了。」
容昉一愣,神色茫然。
林氏卻在一旁笑道:「確有此事,原來你還記得。那匹小馬長大之後,靜嫻還不捨得讓它拉車,與我等吵鬧。後來出了一場馬瘟,那小馬死了,你們二人還抱頭大哭一場。」
嚴祺笑道:「也不能怪靜嫻。小婿幼時就喜歡馬,喜歡到馬廄去,靜嫻是看我喜歡才跟著去的。我父親不讓我到馬廄里去,但有她在,我父親便不好罵我。」
容昉和林氏都笑起來。
嚴祺給小馬餵了料,僕人打來熱水,給他洗手。嚴祺一邊洗著,一邊往四周看了看,道:「怎不見漪如?莫不是又出去了?」
「今日貨棧中新到一批瓷器,她非要去看。」容昉道,「我讓老田帶她去了,晌午就回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生意(上)
聽得容昉的話,嚴祺頗有些無語。
漪如這個女兒,自從摔下假山得了些神通,就變得愈發古怪起來。
堂堂大家閨秀,還是得了宮中默認的太子妃,天天想著的不是學些賢良淑德的道理,鑽研將來如何坐鎮後宮,卻對那些錢財之事上心得很。在家的時候總去翻帳本,來了揚州之後又對容昉的那些個生意有了興趣,天天無事就往貨棧里鑽。
嚴祺有些後悔,自己從京城來的時候,該請個老宮人跟著漪如才是,日常里教教她規矩,管束管束,也不至於像放歸南山的野馬一般。
不過這些念頭,他也只能自己想一想。在漪如面前,嚴祺發現自己的權威已經不剩下多少了。
每每嚴祺要跟漪如講道理,漪如總能搬出一堆話來,將嚴祺駁得啞口無言。在她嘴裡,無論是出門到市井閒逛還是到貨棧里去,都是長見識。嚴祺自是不以為然,但他每說一句,漪如就能回敬十句出來,也不知道這個女兒從哪裡學來了這麼些歪理。
到了用午膳的時候,漪如回來,嚴祺忍不住,又將她訓斥一頓,說日後不許她再去那什麼貨棧。
漪如沒有像往常一樣頂嘴,卻望著他,反問:「父親在京中投的那百萬錢的海運生意,可知現在如何了?那個叫做陸百川的人,現在何處?我卻知道。」
這話,著實讓嚴祺愣了一下。
「你知道他在何處?」他狐疑道,「你外祖父都不曾打聽出來,你又怎會知道?」
漪如道:「外祖父只向船行的那些管事和東家打聽,那些人不認得這陸百川,自然便打聽不到了。可貨棧里的人卻不一樣,他們常去港口碼頭,與那裡的人熟悉,誰家有什麼船一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