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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略不喜成為第二個別人,歐陽芾察他不樂,改口道:「咳,介卿與王維還是有區別的,定然自成一派。」

  同樣描寫山水田園,王維的詩幽靜恬美,淡泊自適,王安石的詩卻時常含著揮之不去的愴然。

  大抵舟車勞頓,返回江寧後歐陽芾又開始胸悶頭昏,不時咳嗽,這回她倒未挺著,直接按郎中開的方子咕嚕嚕灌藥,最近方好轉了些。

  咳嗽倒是時斷時續,郎中切脈問診時詢問她何時起的,歐陽芾道去歲入秋便如此了,彼時王安石在旁聽著,心底後悔未能早些注意。

  歐陽芾清楚,縱遠居江寧,王安石仍舊十分關注朝中之事,偶觀邸報與汴京來的書信,會刻意避著她,歐陽芾看見了問他,便道句沒甚麼,而後將信折起。

  《流民圖》一事後,新法雖短暫停止,然很快重新拾起,且愈發不容置疑地推行了下去,不同的是,此次由皇帝親自主持,對反對者的打擊便直接得多,也更明確得多。

  呂惠卿排除曾布、呂嘉問時,王安石尚忍著未說甚麼,至呂惠卿對募役法增添「給田募人充役」這一看似合理,實則有害無益的規定時,王安石終於坐不住寫信與他,指出此法之害。

  從汴京傳來的一系列消息看,呂惠卿並未聽從他的意見。

  七月,呂惠卿用其弟呂和卿之議,創手實法令民戶自報家業,且獎勵鄰里告發,一時間民心相互猜忌戒備,而寸土尺椽盡納入稅。

  各地州府上書告苦,遠在密州的蘇軾亦按捺不住上書言論手實法之傷民。

  垂拱殿。

  趙頊單獨召見馮京,問:「卿認識鄭俠否?」

  馮京答:「回陛下,臣素不識之。」

  「那鄭俠何以作此圖畫,且向朕建議罷黜呂惠卿,用你為相?」趙頊將案上的《正直君子曲邪小人事業圖跡》示與他,又將鄭俠的劄子遞給他看,馮京觀後,不覺愕然。

  鄭俠把唐代宰相魏徵、姚崇等畫成一軸,題作「正人君子」,把李林甫、盧杞等畫成一軸,題作「曲邪小人」,實意將呂惠卿比作李林甫之流,把馮京稱為正人君子。

  又在奏書中斥呂惠卿「朋黨奸邪,壅蔽聰明」,請黜惠卿,用京為相。

  馮京解釋:「臣與鄭俠向無私交,不知他此番行為,更絕無暗中授意之舉。」

  「可御史張琥稱,卿曾向鄭俠借過書畫,也贈予過鄭俠錢財。」

  「陛下,此為捏造污衊之語,臣敢指天發誓,從未同鄭俠有過任何往來,」馮京聲急道,「定有人曲意陷害,欲將臣與鄭俠污成朋黨。」

  私結朋黨為大忌,他不可不於趙頊面前辯言清楚。

  「臣一己之身,尚無緊要,然鄭俠正義剛直,衷心為國,萬不該受此誹謗。」

  「卿勿憂慮,朕自是信任卿的清白。」趙頊安慰。

  昨日呂惠卿看了鄭俠的圖和劄子,怒火衝天,跑來同趙頊道,鄭俠毀謗朝廷,當嚴加懲處。

  趙頊知他被罵生氣,卻無過分責罰鄭俠之意:「鄭俠所言,非為一己私利,而是為國為民,忠誠可念,豈宜過分加罪。」

  然因鄭俠指責新法,最終仍被貶至英州。

  由於流民圖一事,鄭俠雖觸犯法條,卻於保守派中積累了空前人望,得知鄭俠遭到貶黜,王安石之弟王安國與馮京皆出言為其不平。

  呂惠卿正愁沒把柄拿住兩人,趁機將之一併打為「同黨」,王安國被罷去秘閣校理之職,削為平民,馮京隨後於壓力下被罷去參知政事,出知亳州。

  「真是夠了!」

  韓絳甫一歸家,將幞頭拍在案上,勃然怒道,「王相公不在,他呂惠卿那副小人嘴臉便全露出來了!」

  妻子范氏聽他咬牙切齒,料他又於政事堂上跟呂惠卿吵架了,不由勸道:「夫君何必同他一般見識,他再任意妄為,不也僅是個參政,官職還能大過夫君麼?由他在底下放肆,難不成他敢對夫君做甚麼。」

  韓絳哼道:「他連王相公的親弟也敢削職為民,還有何不敢。」

  「王相公兩個胞弟素與王相公不合,他落了對方的職,不見得便非王相之意。」

  「那你就錯了,」韓絳握了她的手,道,「王相向來重視親情,王安國如此反對新法,王相也未將他外放出京,可知王相根本捨不得這兩個弟弟,呂惠卿今次將人謫為庶民,已然在同王相作對。」

  他長嘆一聲:「再放著他這樣下去,朝中便是他一人的天下了。」

  范氏憂道:「那該如何是好?夫君或有他的把柄,可向官家諫言,將他貶黜出京?」

  「官家須用他變法,不會聽我意見,馮京已然落至亳州,難保我不再遭他暗算,他呂惠卿欲一手遮天,當真美夢做得好。」韓絳目光一轉,幾步跨至桌前,毫筆蘸墨,「為今只有勸官家召回王相,方可穩定朝局,令新法重歸正軌。」

  韓絳的密奏直接瞞過呂惠卿,呈至趙頊面前,卻又冥冥中暗合了趙頊心意。

  宰臣交惡,中書內鬥,嚴重影響了政務施行,趙頊悉看在眼裡。原便不欲讓王安石離去太久,此刻韓絳一奏,思量未久便從其所請,斷意再召王安石秉政。

  「觀文殿大學士、吏部尚書、知江寧府王安石依前官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

  內侍劉有方攜詔快馬奔赴江寧,召王安石回京復職時,正是二月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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