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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怔怔地望著地上的影子,斑駁的月影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男子的剪影。

  顧夕顏心中一顫。

  該來的還是來了。

  影子輕輕地叩著她的窗欞。

  還好自己今天把值夜的杏紅給攆走了,要不然人家還以為顧家二姑娘夜會qíng郎呢!

  顧夕顏自我打趣,一拐一拐地打開了窗戶。

  那傢伙撐著窗台跳了進來,動作敏捷優美如豹。

  難怪敢揚我一頭碎木屑!

  顧夕顏道:“你不是有傷在身嗎?”聲音裡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那人直直地望著顧夕顏,明亮的眸中有一絲黯淡。

  顧夕顏被看得心中一滯。

  算了,算了。看在他老婆和人私奔了他又成了政治犯的份上,就不和他計較了。

  顧夕顏聲音輕柔地道:“既然我們現在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是不是先互通一下姓名以示誠意呢?”

  那人靜靜地望著顧夕顏,並不回答,嘴角浮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沖淡了他冷凜氣質。

  算了,知道得越多,危險也就越大。

  顧夕顏比較阿Qjīng神地想,無奈地問:“你的信呢?”

  “我姓齊!”那人答非所問,“叫懋生。”

  “啊!”顧夕顏愕然。

  那人又重複了一遍:“我叫齊懋生。”

  一時間,顧夕顏如吃了什錦糖似的,雖然各種口味jiāo織著,全都是甜蜜的。

  果然是個守信的傢伙,沒有騙我!

  顧夕顏不由放緩了聲音:“信要送到哪裡去?有沒有時間的限制?要不要什麼信物之類的東西?”心qíng一好,她的聲線就輕柔如chūn風,聲調就甜蜜如佳醴。

  齊懋生眉頭微蹙,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明亮的眸子變得有點恍惚,說:“我有一個朋友,住在通政坊……你幫我帶個口訊給他就行,只說我還活著……至於信物……”他從衣袖裡掏出一塊長約六分寸,粗細如大指拇般的碧汪汪的玉制圓柱體,“這是我的一枚私章,可以暫時用做信物……”口氣中帶著很明顯的遲疑和不確定。

  顧夕顏沒有去接那塊玉,腦子飛快地轉著。

  這傢伙怎麼改變主意讓她帶口訊了呢?

  這樣有利也有弊。

  好的方面是如果自己萬一出事了還有周旋的餘地,壞的一方面是這信就得自己親自去送了。

  通政坊,上有東市,左有chūn明門,如果要出城,那裡最方便。轉念間,她又想到了左小羽鋒利的眼神和下命令誅殺市民時的冷酷,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勸齊懋生:“你,你的朋友可靠嗎?也別太冒險,生命只有一次……如果實在是不放心,我們不如想別的辦法出城去……不就是想出城去,我看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齊懋生有點詫異地望著顧夕顏,目光像彗星划過長空般瞬間閃過刺人的光芒。

  顧夕顏被那光芒鎮得怔了怔,有點傻氣地道:“我,我說錯了什麼嗎?”

  齊懋生只是沉默不語。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連樹枝婆娑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良久,齊懋生才低低地道:“這次事qíng搞得這樣被動,我卻還沒有理出頭緒來,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

  顧夕顏一怔。

  怎麼會和自己說起心事來了!

  也許是在這個不明生死的特定的時刻人變得軟弱起來了吧!

  這些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她又想起了以前看的小說電視《無間道》、《暗戰》之類的,腦子裡一聯想,她試探道:“會不會,是內部的問題……這都說不準的……”

  就在這種半明半滅的月光之下,顧夕顏看見齊懋生的臉色大變。他有點急切地道:“我必需早點回去……”

  顧夕顏貝齒輕咬下唇,問道:“你在燕地的地位高嗎?”

  齊懋生一怔。

  顧夕顏解釋道:“我有一個人可用,又與你的圈子毫無關係……只是要這人出手,誘餌要重些才行……”

  齊懋生想了一下,說:“還可以吧!”

  這算是一種自謙嗎?

  顧夕顏面色變得嚴肅起來:“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什麼人?”

  齊懋生側頭思忖著。

  顧夕顏心弦繃得緊緊的。

  他會怎樣回答呢?

  如果他扯謊,自己又該怎麼辦?

  還好齊懋生思考的時候不長,很快,他就正色地道:“我是燕國公第二個兒子。”

  顧夕顏鬆了一口氣。

  齊懋生沒有騙她。只有這樣的身份,才配得上方少卿那聲“世兄”,才配得上葉紫蘇這樣家勢與才學兼得的美人!

  長時間的站立,讓顧夕顏的腳踝有點痛起來,她揚了揚下頜,低聲對齊懋生道:“我們坐下來講話。”

  齊懋生左右看看,jīng美的二進八步chuáng,釘著鈿花的高櫃,三面鑲鏡的梳妝檯,光滑如鏡的青石磚……偏偏沒有一個坐的地方。

  顧夕顏已經轉身一拐一拐地坐到了chuáng弦邊,待她坐下後才發現齊懋生還站在原地。她拍了拍chuáng弦,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來。

  齊懋生沒有動,眉頭皺得厲害。

  顧夕顏也不管他,徑直問道:“怎麼會讓你冒這個險……你家裡兄弟多嗎?定了世子沒有……”

  齊懋生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自在,頓了頓,這才走到了顧夕顏身邊站定,道:“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他既然不願意說,顧夕顏也不做深究,她的思緒已轉到了怎樣把齊懋生送走的問題上去了。

  她沉吟道:“我有一個親屬,是江南劉家的人……他們有一樁賣買在燕地huáng了,一直在找門路,如果你能幫幫他們,我相信他們一定對你的事很感興趣的……”

  齊懋生眉頭微蹙:“他們是賣買人,能相信嗎?”

  顧夕顏笑道:“你以為賣買人是很好當的嗎?像他們這樣百年的世家,誠信可是比什麼都重要的。”

  齊懋生低頭沉思了半天,說:“事qíng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顧夕顏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已經開始賣祖業了,應該是很糟糕了吧!如果你同意,我們明天再好好地商量商量……我上次去棲霞觀上香的時候,他們家借了幾個保鏢給我,我看那樣子,訓練有素,決不是吃閒飯的烏合之眾……”

  齊懋生好像不是太相信,反駁道:“這樣還能把生意做砸了!”

  顧夕顏氣結,嬌聲道:“你懂什麼。生意人的地位低下,如果生意想做得大,就得依附那些封疆大吏甚至是皇室宗親,這而些所謂的達官貴人並不是把他們當成一個合作的夥伴,而是當成一個屬下或是一個賺錢的工具看待的,出了什麼事,都是這些生意人兜著,賺了什麼大錢,他們卻是當仁不讓地要分一大杯羹的……你以為他們容易嗎……如果只是單純地做生意,失敗了也不會搞到砸鍋賣鐵的地步啊……”

  不知為什麼,齊懋生淺淺地笑起來,明亮的眼睛突然間就迸she出如彩虹般絢麗的光芒來,冷峻的面龐上顯出幾份溫和親切來。

  如岩石利劍般的男人流露出這種表qíng來,真是彌足珍貴!

  顧夕顏如被雷殛,半晌說不出話來。一時間,她的腦袋糊成了一窩粥,支支吾吾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竟然就那麼望著齊懋生怔怔地發了呆。

  齊懋生先是一怔,然後眼中露出愉悅的光芒,輕聲道:“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顧夕顏清醒過來,大窘,她神色慌張,手腳無措,說話的聲音猛地提高了八度,顯得有點尖銳,“你說怎麼樣?要不要找他們?”

  齊懋生慢慢收了笑容,面容端肅地思考著。

  顧夕顏趁機玷污huáng先生:“婊子無qíng,戲子無義。你怎麼能相信huáng先生了。我看你和他說話的樣子,你們一定是萍水相蓬吧,你不知道他的底細,知道不知道他為什麼救你……”

  齊懋生側過臉去,肩膀一聳一聳的。

  “你怎麼了!”顧夕顏跪在chuáng弦邊探過頭去看齊懋生的表qíng。

  齊懋生正在無聲地笑。

  顧夕顏惱怒成羞:“你笑什麼笑?我這是在關心你?怕你上當受騙!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處境嗎?人家左小羽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收你呢……對了,我還忘記問你了,你還有沒有同夥……”

  齊懋生好容易不聳肩膀轉過頭來,烏黑的眸子裡還殘留著笑意,答非所問地道:“你幫我聯繫劉家的人吧!”

  “嗯!”顧夕顏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決定了,反而猶豫起來:“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齊懋生眼裡流露出淡淡的哀傷來:“我已經沒有時間、沒有餘地做更好的選擇了。”

  第六十一章奇貨可居

  顧夕顏聽得心中酸楚。

  她望著齊懋生如刀刻斧雕般的面容,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向齊懋生保證,斬釘截鐵地道:“你放心,我明個一早就去辦這件事。”

  齊懋生輕輕點了點頭,說了一聲“有勞了”。

  顧夕顏微一笑。

  好像該說的話都說了。

  兩人之間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月光斜斜地照進來,把屋子裡的物什都鍍上了一層銀白色,顯得靜謐又安詳,就像顧夕顏此刻的心qíng。

  齊懋生清亮的眸子中閃過躊躇,他不太自然地垂下了眼瞼,輕聲道:“那我先走了,你和劉家談好了通知我一聲。”說完,不等顧夕顏回答就轉身打開一旁的窗子跳了出去。

  顧夕顏怔了半晌,然後慢慢地爬上了chuáng,靜靜地躺著,只覺得這屋子是這麼的高大而空曠,自己是這麼的孤單而寂寞,氣氛是這麼的冷清而幽沉……

  第二天天色還沒有亮,端娘屋裡就傳來了動靜,顧夕顏知道端娘是在為去棲霞觀準備,她把墨jú叫來:“你趁著去給端姑姑到外院傳車馬的時候把丁執事給我找來,急事,也別避什麼嫌了……”

  墨jú狐疑地去了。

  儘管如此,等丁執事到勿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他一到,顧夕顏就開門見山地問:“劉家是不是在燕地的生意出了問題,如今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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