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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種保證嗎?

  顧夕顏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略略放鬆了一些。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既然說不會傷害她,那就肯定不會傷害她的。就像他那天在玉香館裡所說的話一樣,既然和葉紫蘇說了“從此以後是陌路”,他就真的沒有再去糾纏。

  他自他的風骨和傲氣。

  想到那天香玉館所發生的事,她心中一酸,說了一句蠢話:“你身上有傷,還是坐下來說話吧!”

  那人斜睨著她,目光清亮刺人,幽遠深沉,讓人看不出悲喜。

  顧夕顏心中一顫。

  我認識他,他未畢認識我,以後再也不可說這種傻話了。

  顧夕顏像掩飾什麼似的,臉上浮現出嬌俏的笑容:“公子有所不知,顧府家規森嚴,我很少有機會出門的,只怕耽擱了公子的時間,有負公子所託……”

  那人不以為然,淡然一笑,目光深幽如千年古井般瘮人:“姑娘一句話就平了東市之亂,送一封信,相信對姑娘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矣!”

  又是多嘴惹的禍!

  顧夕顏心中衰嘆。

  那人已從懷裡掏出一封無字的牛皮信封來。

  顧夕顏望著那信封,如鯁在喉。

  不行,不能去送信。

  這可是一場政治鬥爭。

  又不是什麼群雄割據的時代,朝廷可是代表著夏國的主流社會……

  顧夕顏望著那棕色的信封,覺得自己的指尖都好像被燙得要生疼起來。

  那人眼中閃過yīn鷙森冷的清光。

  那一瞬間,顧夕顏腦海里出現了左小羽的目光。

  他們身上都有一種冷酷的氣勢。

  顧夕顏膽戰心驚地朝後連退了幾步。

  驚慌中,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一個趔趄,腳踝上一陣刺疼,人摔在了地上。

  顧夕顏坐在地上驚恐地捂著腳,表qíng無辜地望著那人。

  屋子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良久,那人冷冷地道:“你沒事吧!”

  他不問還好,一問,顧夕顏心裡竟然湧起了股委屈。

  如果不是你,我會受這罪嗎!

  說起來,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

  要不然,你早就給左小羽給逮住了!

  現在竟然恩將仇報,bī著我去送死!

  說的那麼輕巧,只是送一封信而矣。既然如此簡單,你gān嘛不要huáng先生去送……

  全是一群王八蛋。

  梅勤賣義求貴,蔣杏林見色忘友,左小羽更不是人,七老八十的,還想老牛吃嫩糙,也不想想,自己兒子比我還大一歲……

  顧夕顏悲怒jiāo加。

  反正都是死,這樣也是死,那樣也是死。

  她不管不顧,抱著腳哭了起來,像一隻受傷的小shòu,悲慟中帶著隱忍。

  “別哭了!”他大聲喝道。

  顧夕顏嚇了一跳,頓了頓,抬起頭來,被淚水沖洗後像黑曜石般晶瑩剔透的清麗眼眸楚楚動人,她斜睇了那人一眼,嘟了嘟嘴,抱著腳嚶嚶地小聲抽泣起來。

  那人眉頭緊鎖:“好了,你別哭了!哭能解決什麼問題,你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語氣略略放緩了,沒有剛才的qiáng硬。

  顧夕顏本來就是一個察言觀色的高手,一聽,肩膀開始一聳一聳的,無聲的抽噎著,好像被他嚇得連哭都不敢哭了。

  就在此時,一陣清脆焦慮的聲音隱隱響起:“二姑娘,二姑娘,你在哪裡?”

  是墨jú的聲音!

  顧夕顏含淚抬頭張望,與那人的目光對了個正著,顧夕顏立刻感覺一股寒意bī人殺氣迎面撲來。

  她心中一冷。

  不行,現在他最忌諱的就是有人知道他藏身滴翠閣,如果墨jú冒貿然地闖了進來……她目含哀求地望著那人:“公子,我的婢女來尋我了……”

  那人眼中閃過猶豫之色。

  墨jú的喊聲漸漸清楚可聞。

  顧夕顏心中急切卻不敢表露出來,淚眼婆娑地望著那人,如雨後嬌蕊般楚楚動人地哀求:“你,你別傷害我的婢女……我家人很少,沒了一個很快就會被發現的……”

  那人眉角一揚:“在這種qíng況下都不鬆口……難怪huáng先生向我推薦你。”

  雖然是意料中的答案,但顧夕顏還是心頭生恨。

  她淚如雨滴似的落了下來,悲悲戚戚地拉著那人的衣袖,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那人巍然如山,屹立不動。

  樓下傳來一陣叩門的聲音:“二姑娘,二姑娘,你在裡面嗎?”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信肯定是要送的,自己遲遲不願意答應的原因也只是想多點籌碼和他談條件而已。可現在看來,這人行事如此心硬,未必能達到目的,何必為了一個沒有十全把握的事qíng而送了墨jú的xing命呢!

  她抽抽泣泣地指責他:“你,你,心真狠!我答應你就是,答應你就是……”聲音嫵媚動人,無奈中帶著不甘。

  那人俯首靜靜地望著顧夕顏,目光晦澀如海,聲音喑啞地道:“那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再去找你。”

  顧夕顏只求快點離開這裡,免得墨jú枉送了xing命,忙不迭地點頭,忍著腳踝間的刺疼一拐一拐地下樓去了。

  到了一樓,huáng先生正滿臉戒備地站在門fèng前打量在玉蘭樹下張望的墨jú,顧夕顏立刻喊了一聲“huáng先生”,輕聲道:“你還是上二樓去吧,這裡有我應付。”

  huáng先生猶豫了一會。

  那人在樓上輕聲地喊他:“huáng先生,我和顧二姑娘已談妥了。”

  huáng先生狐惑地望了顧夕顏一眼,快速上了二樓。

  顧夕顏注意到,齊懋生對huáng先生稱呼中帶著客氣。

  她深吸了一口氣,喊道:“墨jú,我在這裡!”

  墨jú急急推了門進來:“姑娘,怎麼出來也不打聲招呼,我們到處好找!”

  顧夕顏苦著臉指了指自己的腳:“本來想著既然出來了,不如隨處走走,誰知道腳崴了……”

  墨jú立刻撩起顧夕顏的裙擺察看,隔著薄薄的夏布襪子都可以清楚地看到腳踝的地方高高地腫了一塊,墨jú“哎喲”了一聲,忙搬了屋裡的太師椅讓顧夕顏坐下:“姑娘崴了腳還到處亂走,您在這裡歇歇,我去叫人來。”

  顧夕顏點了點頭,墨jú匆匆去叫人了。

  那人剛毅硬朗的面容出現在滴翠閣樓梯間:“顧姑娘,你別忘記了我們的約定!”說完,手一揚,灑下一片碎木屑。

  竟然還威脅我!

  顧夕顏怒目以睇!

  那人卻視而不見地瀟灑回頭,身影很快地隱沒在滴翠閣的二樓。

  顧夕顏氣結,卻也無法。

  等了大約一盅茶的功夫,端娘神色凝重地領著幾個使粗婆子來了,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顧夕顏攙回了勿園,顧夫人也得到了消息,親自來看望她。到了中午時分,大夫也來了。看了她的傷,說沒有傷到筋骨,吃幾劑散淤的藥,冷敷幾天就沒事了。顧夫人這才放下心來。她留在勿園吃了午飯,又吩咐端娘她們好生照看,這才姍姍然帶著田嬤嬤回了守園。

  端娘給顧夕顏搭上一chuáng薄被,嘆息道:“本來這幾天準備去妥娘那裡看看的,姑娘這一病,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時了。”

  端娘是自己的rǔ娘,現在自己腳崴了躺在chuáng上,端娘於qíng於理都不能離開的。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有什麼法子。顧夕顏只能安慰端娘:“反正這段時間全城戒防,大家都不便出門,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端娘當然知道這是顧夕顏安慰自己的話,只能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顧夫人屋裡的柳兒來傳話,說是顧夫人要見端娘。

  兩人滿心疑惑,猜不到顧夫人要見端娘是為什麼。端娘整了整衣襟就急急跟著柳兒走了,顧夕顏一個人躺在chuáng上想心事。

  這信怎麼辦呢?

  萬一像電影裡演的那些諜匪片那樣,送信的地點早就bào露了,對方正把它當成鏽餌布置了陷阱等著人來跳……

  她打了一個寒顫。

  不行,絕對不能去送信,就是要送,也不能自己去送……

  可找誰好呢?

  墨jú?杏紅?肯定是不行的,比自己還沒有社會閱歷,說不定一被捉住,立刻就如竹筒倒豆似的把自己給出賣了……

  田嬤嬤?孫嬤嬤?自己指揮得動嗎?

  端娘?那就更不行了……啊!丁執事……

  顧夕顏猛地坐了起來。

  一個計劃在她的腦海里慢慢成型……

  過了好一會,端娘才回來。她目含喜色,笑著在顧夕顏耳邊低語:“姑娘,您猜猜,夫人叫我去做啥?”

  顧夕顏心中一動,道:“難道是婚事有了什麼變故不成?”

  端娘笑道:“雖不中矣,亦不遠矣。”

  顧夕顏眉角一揚。

  “我們正欠著瞌睡,夫人就送了一個枕頭過來!”端娘笑眯眯地說,“夫人讓我去一趟棲霞觀呢!說是老爺吩囑的,讓我把兩家送來的庚貼和姑娘的八字拿去給棲霞觀的貞齡姑姑看看……”

  顧夕顏一聽,jīng神好了一些:“讓你去,這可是個好機會……”

  端娘反有點遲疑起來:“只是我走了,你這腳……”

  顧夕顏笑道:“又不是傷了腦子,還要有人寸步不離地守著啊……”

  端娘也笑了起來。

  顧夕顏低聲地吩咐端娘:“你這次去,可千萬別和妥娘起什麼衝突……”

  端娘笑道:“姑娘放心,我省得!”

  顧夕顏心裡不由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事qíng變得越來越複雜了。她這邊婚事還沒有個眉目,那邊秀和園又藏了一個定時炸彈……

  第六十章夜半私語

  顧夕顏的心qíng不好,說話做事難免有點恍惚,大家都以為她是在為兩樁婚事發愁,行動之間都帶小心翼翼,說話前都先看看顧夕顏的臉色,搞得整個勿園氣氛緊張。

  吃了晚飯,顧夕顏早早地就睡了。

  不知道那人會什麼時候出現?

  她躺在chuáng上睡不著,又不能隨便翻身,免得受了傷的腳踝傷勢更重,她安靜不動地躺在chuáng上望著皎潔的月光發怔。

  月色透過沙沙作響的樹枝輕輕地灑進室內,在光滑如鏡的青石地磚上形成一道道斑駁的影子,搖曳生姿。這讓顧夕顏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和奶奶躺在弄堂的小閣樓上,夜深人靜皎月當空時投she在紅色的木地板上的那些窗格影子。她還記得,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會趿著拖鞋叭嗒叭嗒地跑到窗前,仰望星空祈願,希望父親能在第二天突然出現,把她從這bī仄的空間裡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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