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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原他們埋伏偽裝了一個月追得一個逃犯在前一天剛剛落網,這是對方的死黨給予的報復。
婆婆的死,落網的逃犯囂張和漠視人命的話刺激了鹿原,他在人往拘留所轉移的時候把人弄成了殘廢。
衝動和不理智只需要一瞬間,可付出的代價很高昂,既讓他失去從前的榮光,也失去了未來的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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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梨還沒開口,鹿原盯著她的左耳看了會兒,擰眉低聲問:“耳朵,現在怎麼樣?”
他一開口,程梨一驚。
鹿原曾經清亮的嗓音,如今變得粗噶,完全換了一副模樣。
鹿原瞥到程梨的表情,隨即微垂頭向她解釋:“在裡面受了傷,沒失聲已經知足了。”
有人刻意折騰他,還是出於報復,可他已經不會再衝動地報復回去。
程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問:“見過光光嗎?”
鹿原笑了下,而後搖頭:“得嚇著她,算了吧。”
沒有坦蕩的身軀和脊樑,愛情這事兒,就算了吧。
不見,那些舊日心動可能只是陳宜光心裡的灰,慢慢就徹底消失了;見了,就好比往這堆灰里吹上幾口氣,死灰會復燃,可最後還是會燒得乾淨。
那種得而復失的過程,不會好受。
鹿原沒多說,他隨後將背著的包從身後摸出來,拉開包的拉鏈。
程梨看過去,見他從裡面拿出來一個被黑色塑膠袋捆好的長方形。
鹿原把那個黑色塑膠袋往程梨手邊推。
是錢。
鹿原沒說,但程梨看出來了。
這個場面……讓程梨額角下意識地一抽。
鹿原的臉是嚴肅的,程梨沒動。
鹿原蹙眉說:“我出來,過來跟你道個歉。我欠你的。”
是他連累了她。
他沒有什麼能還她的,現在這個推到她跟前的,是最不合適的東西,可也是他出來後整理完一切唯一能拿的出來的東西。
程梨眼睛撞上他複雜的神色,她面色也是嚴肅的,她問:“你欠我什麼?”
她和鹿原之間,並沒有要算的帳。
鹿原音量很低,雖然輕飄飄的,但含著篤定:“你這傷,怪我。”
後來他進去了,也沒顧得上善後。
當初在醫院裡,程梨阻止了他對陳宜光提及皮肉傷外的這個變故,後來他和陳宜光也再沒面對面見過,更沒有說的可能。
程梨看著他。
鹿原很冷靜,程梨卻慢慢有些不冷靜。
程梨告訴他:“那是意外,你不欠我什麼。會出現在那裡,是我自己走進去,跟你沒有關係。”
鹿原沒吭聲,他的認知已定,並不會因為程梨的話有所改變。
當初程梨要他閉口不提她失聰的耳朵,是為了陳宜光,他懂。
程梨不想讓陳宜光知道,是不想讓陳宜光有負擔,不想讓她傷心,也不想在他和陳宜光之間添任何障礙,他摸得清。
她是為了保護她的朋友。
鹿原是那種心思深沉且不外露的男人。
他想的,沒有說出來。
他不再出聲,程梨卻不想放任壓抑的沉默繼續下去,她出聲打破靜寂:“你的錯是毀了你自己,我和楊婆婆不是你的罪。你背的這份愧疚,不是你應該承擔的。你不欠我什麼。”
“那隻耳朵好不好,對我沒有本質的影響,這世界上的聲音,我依然聽得見。我長了耳朵,只需要它發揮這點作用,這聲音大或是小,不是重點。”
程梨的幾句話拋出的字眼很多,可她陳述的慢,就像是耐心地規勸。
勸他不要繼續陷在那段往事裡,勸他往前走。
鹿原抬眸看她。
當初程梨交代他瞞住陳宜光的時候說了類似的話:“她知道了,我的這隻耳朵也不會再有任何變化。可她惦記上,她會有變化。”
他聽過後記得很清楚,因為他的時間從那之後幾乎停了下來。
這個免人擔憂的道理很簡單,可此刻的鹿原覺得當年的隱瞞並不合適。
她在保護陳宜光,反過來陳宜光也站在相同的立場會想要去維護她、保護她。
顧及友情的女人們,有時候表現得比她們在愛情里更為護短,更為英勇。
她們都願意成為彼此的支撐,都願意為對方赴湯蹈火,這種一輩子,並不比愛情中與子偕老的一輩子短暫,也不比矢志不渝的一生一世脆弱小懶貓,我就寵你。
鹿原繼續沉默了下,最後說:“那算答謝之前你寄到裡面的東西,我謝謝你。”
沒有那個地址,他也找不過來。
程梨心底一抽,輕搖頭:“那個人,不是我。”
鹿原眼神一震,懂了。
是陳宜光,借了程梨的名義。
程梨說:“你如果是個男人,就見見她。”
鹿原再次沉默。
程梨分不清此刻充斥她胸腔的是不忍還是忿恨:“我不是善男信女,也不是聖母,不會去關心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同他們費口舌。我現在坐在這裡,是因為她。有些話,有些結束和開始是需要兩個人好好說,認真說,當面說的。”
當初她和任西安告別,她選擇面對面。
因為那不是小事,不能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