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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賦點頭,目光瞥過洪憐,起身要送夏侯虞出門。

  夏侯虞哪裡敢讓洪賦送她,連稱“不敢”,走到院門口就執意不讓洪賦送了。

  洪賦也沒有讓她為難,笑著朝她點了點頭,道:“鐘山的雅集,我一早就過去。”

  夏侯虞自然迭聲道謝,坐上牛車去了鄭芬那裡。

  鄭芬不在家。

  鄭多說她去了謝府:“正為請哪些人犯愁,說要去和謝家阿伯商量商量。”

  但願她舅父別再出什麼紕漏了。

  夏侯虞去了崔氏那裡。

  崔氏正在算帳。見夏侯虞來了,就合上了帳目,和她一起到偏廳喝茶。

  “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她輕搖著扇子給紅泥小爐加火,道,“七娘子可還好?”

  “挺好的!”夏侯虞道,“不過是找個名頭把人留下來,我難道還真的讓她去念經不成?這幾天讓她幫著我屋裡的阿良一起教莊園裡的僕婦規矩呢!”

  崔氏道:“你身邊的人不夠用嗎?”

  的確不太夠。

  不過,對於夏侯虞來說,忠心更重要。

  “還好!”她道。

  崔氏直皺眉,道:“這件事我得跟你舅父說一聲,那麼大的一個莊園,只住了你們幾個人,我想想就擔心。”

  夏侯虞想到前世鄭芬送她的那一千部曲,心裡痒痒的,和崔氏耳語道:“您讓舅父給我一批曲部唄!現在世道越來越不太平。”

  崔氏居然少見地猶豫了片刻,這才道:“這件事就放在我身上了,我一定幫你辦到!”

  前世,鄭家的曲部她得到的太簡單了,不曾想這居然是件為難的事。

  可她從前威震建康城的部曲就是由鄭家的這一千人發展起來的,如果沒有這一千部曲,她住在莊園裡還真的有點不安心。

  她正思忖著怎麼樣能像前世一樣從鄭家抽調一批人去又不至於讓鄭家作難,鄭芬回來了。

  他喝得有點多,眯著眼睛,大聲地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看見夏侯虞就高聲地喊著:“晉陵,晉陵!你交待我的事我都給你做好了!你怎麼獎賞我?”

  第五十章 宋潛

  聽到動靜跟在夏侯虞身後趕出來的崔氏看著失態的鄭芬羞紅了臉,忙上前去攙扶鄭芬:“郎君!郎君!您喝多了,快隨我回房歇息片刻。”

  鄭芬手臂一揚。

  崔氏一個趔趄,差點跌在地上,還好夏侯虞及時上前扶住了她。

  “我沒有喝多!我今天很高興。謝氏兄弟個個光風霽月,和我情投意合。”鄭芬嘟囔著,讓夏侯虞都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崔氏、鄭多和鄭芬的貼身隨從阿成幾個,好不容易才把鄭芬勸回了屋。

  崔氏滿臉通紅地向夏侯虞道歉:“讓您看笑話了!”

  “哪裡的事!”夏侯虞握了崔氏的手,低聲道,“這些年舅母辛苦了!”

  崔氏眼眶一紅,別過臉去,過了一會兒才回過頭來,臉上已是盈盈的笑意,道:“你舅父一時半會不會醒過來。看他這樣子,事情肯定是辦成了。你且先安心在家裡住下,我讓人去給你舅父做碗醒酒湯。”

  夏侯虞原本是想將洪賦的事告訴鄭芬一聲就回去的,可一抬頭,眼角的餘光卻瞥了鄭多一眼。

  鄭多鐵青著一張臉,眉宇間是無法掩飾的憤然。

  她想起前世,有一次她偶然聽到鄭多對鄭少說“父親為什麼就不能像姐夫那樣沉穩肅然”。

  現在想起來,那句話里隱隱流露出來的失望、怨懟和無奈,讓兩世為人的夏侯虞都有些心酸。

  她就改變了主意,對崔氏道:“舅母您去忙吧!讓阿多送我去客房就是了。”

  鄭多只比夏侯虞小三個月。文宣皇后在世的時候,崔氏常帶著鄭多去宮裡玩。兩人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後來鄭多啟了蒙,功課繁重,她和夏侯有道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崔氏怕小孩子進宮不懂事給夏侯虞姐弟惹出什麼麻煩來,加之後來夏侯虞很快嫁了人,兩人之間這才沒有了什麼來往。

  此時走在通往客房的甬道上,鄭多忍不住問夏侯虞:“姐夫,還好吧?”

  他是問他們過得好不好吧?

  夏侯虞不想把事情弄得更複雜,遂抿了嘴笑,道:“挺好的。”

  鄭多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表情漸漸和緩,道:“那就好!”

  夏侯虞想了想,道:“我倒有幾句話跟你說!”

  鄭多微愣,停下了腳步,道:“你說!”

  夏侯虞斟酌道:“我們小的時候,總會在乎自己是怎樣的出身,父母是做什麼的,祖父母又是哪裡的。可等到我們長大,別人就會看你是什麼人,在做些什麼。若是你生平都沒有什麼值得人稱道的地方,別人就會說你是誰誰誰的兒子,誰誰誰的孫子。可若你能支應門庭,別人就會說你是誰。等到我們年長,你若有個兒子能繼承家業,別人指著你的時候就會說你是誰誰的父親,你是誰誰誰的祖父。這大約就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道理了。”

  鄭多望著夏侯虞,若有所思。

  夏侯虞知道他聽懂了,恬靜地朝他笑。

  鄭多突然笑了起來。

  不是剛才那種客氣禮貌的笑,而是像掙脫了什麼束縛似的,開懷的,從心底洋溢出來的笑。

  “多謝表姐!”他朝著夏侯虞長袖揖地,說話的語氣也變得真誠而又隨意,好像又回到了他們小時候,“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夏侯虞如釋重負。

  或者是因為知道他以後會變成一個怎樣的人,她沒有辦法把他當成無知少年來對待,說話的時候就有點擔心會適得其反,如今能勸動鄭多,讓舅父的父子關係不要變得那麼緊張,她心裡也很高興。

  兩人之後沒有說話,一同去了客房。

  阿良等人已經得了信,同崔家的僕婦一起把房間收拾好了。

  鄭多見沒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就揖禮告辭,說要去幫著母親照顧父親。

  夏侯虞笑送他出了門,剛剛坐下來喝了口茶,阿良進來說,蕭桓過來了。

  她不免有些意外。

  蕭桓……好像總是能夠立刻就知道她的行蹤。

  她不由把屋裡服侍的都打量一番。

  阿良等人不知道夏侯虞是何意,不安地垂手站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出。

  夏侯虞啼笑皆非,覺得自己有點草木皆兵了。

  就算是要查,也不是這個時候查。也不能把這件事交給阿良去查。

  她讓阿良請蕭桓去偏廳喝茶,自己則重新梳洗了一番,換了件衣裳,這才去見蕭桓。

  蕭桓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了個三十出頭的男子。那男子中等個子,長得頗為墩實,小麥色的皮膚,五官周正,穿了件青綢長袖衫,看上去像個家境殷實的鄉紳。

  夏侯虞認識他。

  他是蕭桓的軍師宋潛。

  不過,這應該是她此生第一次見到宋潛,她裝著不認識的樣子,笑著和蕭桓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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