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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梔先發制人,她探出身來,指責道:「余嬤嬤怎麼這般不小心,驚了我家世子夫人。」

  「山梔。」

  下一刻,車門的竹紗簾被一隻白淨細潤的手挑起。

  她玉腕纖細,白皙指尖上捏著一隻的空盞,似不經意般,抬眼掃過摔得鼻青臉腫的余婆子。

  那雙漂亮得不像話的鳳眼裡,瞬間盛滿了盈盈笑意,偏偏無辜至極,絲毫看不出那盞子黏膩蜜水,是她故意潑出去的。

  余婆子吃了暗虧,百口莫辯,只得灰溜溜回到太夫人身後。

  慕時漪搭著山梔的手走馬車,望向沉臉站在府門前的太夫人,她臉上神色不見絲毫變化,步伐端莊,禮數上更挑錯不出任何錯處。

  她裝作微微訝異的樣子,漂亮的雙眸掃過以太夫人為首的眾人:「母親,這是怎麼了?」

  太夫人丁氏沉著臉,身後站了數名膀大腰圓的婆子,她冷冷盯著慕時漪:「私自出府,夜不歸宿,丟了我們百年大族的臉面,清譽全無,你還問我是怎麼了?」

  丁氏冷笑了聲,把婆母的架子擺得足足的:「來人吶,把她給我壓到祠堂去發落。」

  祠堂是什麼地方,除了平日祭祀外,也只有族中十惡不赦的罪人才會被送到祠堂處置,太夫人這是要一不做二不休,徹底壞了她的名聲。

  慕時漪垂在袖中的手發緊,但唇角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母親,您無憑無據就要定我的罪?」

  丁氏趾高氣昂,底氣十足道:「需要什麼憑證,你夜不歸宿就是最好的罪證,你們還愣著做什麼,把她給我押下去。」

  山梔第一時間握緊藏在袖中的匕刃,想也未想便攔在慕時漪身前,她眼神銳利得如草原中獵殺的鷹犬一般,大有一股要殺人見血的架勢。

  太夫人被山梔的眼神嚇得捂著心口退了一步,而後又不甘心罵道:「賤婢,你想反了不成。」

  「先別動。」

  慕時漪輕輕握住山梔的手腕,不動聲色搖了搖頭。

  把山梔拉到身後,抬眼望向太夫人,沉聲道:「讓那些婆子滾開,我自己會過去。」

  此刻她神色倨傲,下頜微微仰著。

  那張粉黛未施,卻絲毫不減嬌艷的小臉上,檀唇輕抿,眼中泛著凜冽的冷厲。

  太夫人心口狂跳,只要一想到她父親宣威被稱做「屠夫」的名號,就莫名背心發寒。

  不過這陣後怕,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畢竟如今慕家落難,帝王厭棄,她父親眼看就要被困死在蒼梧城中,到時蒼梧城破,她們慕家定會被株連九族。

  她慕時漪就算是出嫁女又如何,等沒了娘家的依仗,不就是給她作踐的麼。

  丁氏臉上神色數次變換,最後沉著臉吩咐道:「你們跟著她,讓她自己去,我就不信她還逃得了。」

  夏末,雨水豐沛。

  不過須臾,外頭明媚的天光被烏雲搗得稀碎,散作三三兩兩昏沉,暴雨將傾。

  慕時漪穿過垂花門,就見一浮光院方向,急急跑出一滿臉焦灼小丫鬟,她踉踉蹌蹌上前,帶著哭腔道:「姑娘,您終於回來了。」

  小丫鬟聲音嘶啞:「姑娘,趕緊回去看看吧,林嬤嬤和寶簪姐姐要被太夫人院子裡的僕婦作死了。」

  「她們昨兒被太夫人罰著跪了一夜,今晨又被太夫人院中的嬤嬤打了板子,燒得不省人事,那嬤嬤讓人守在浮光院外,不讓我們出府請郎中,奴婢是好不容易溜出來的。」

  慕時漪停了下來,她緩緩轉身,身上珠翠撞出重重戾聲,漆黑鳳眸猶沉著一潭寒冰,冷得嚇人。。

  她緩緩抬眼,涼薄的眼鋒掃向身後那幾位跟著的婆子:「誰打的?」

  眾人只覺得背脊颼颼發寒,有人戰戰兢兢回道:「是、是太夫人身邊的余嬤嬤。」

  「是嗎?」慕時漪勾唇笑了,眼神如利刃般望向祠堂的方向。

  「山梔,你去妙春堂把醫女請到府中,若有人阻攔,那就打了再說。」說到這,她的聲音頓了頓,繼而輕悠悠補了句,「若還敢放肆,不知死活,那就打斷手腳丟出去。」

  她話音落下瞬間,驚雷炸響。

  與疊疊峰巒相纏的烏雲,終於占據上風,暴雨傾盆而下。

  太夫人丁氏早早就帶人坐在祠堂里候著,見慕時漪冒雨孤身進來,便冷聲笑道:「慕氏,今兒我可是看在你娘家的面子上,給你留足了臉面,沒有把族中長輩都叫來,讓你當眾出醜。」

  慕時漪提起裙擺施施然跨了進去,脊骨端莊筆挺,冷眼瞧著丁氏:「趁我不在,便私自罰了我院裡的丫鬟婆子,母親當真以為慕家沒人了?」

  丁氏心虛,弱了聲音:「處置了又如何,不過是些不值錢的奴才秧子,惡奴跋扈,沒打死已經算給你留幾分薄面的了,你如今壞了我們方家百年家風,還不給我跪下受罰!」

  慕時漪似笑非笑瞥向丁氏:「母親這般作態,是你個人之意,還是國公爺的意思?」

  「難道方家百年立足之本,就是姻親落難時,劃清界線,落井下石?」

  「你!休得一派胡言。」丁氏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她也不是個蠢的,慕時漪這話,是要用仁義禮教這頂天大的帽子壓死她。

  輔國公府好歹也是傳承近百年的鐘鼎之家簪纓之族,最重的就是外頭臉面名聲。

  若真坐實了姻親遭難,就落井下石的惡臭名聲,下頭那些還未成婚的哥兒姐兒,日後還要不要說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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