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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韞從側殿走入珠簾後,前面就是皇帝齊儔,丹陛之下站著協考的太傅焉雲深,還有幾個宋韞不大能叫出名字的大臣。

  第二次參與殿試,這回宋韞總算能以真面目出現在晏國讀書人最嚮往的乾明殿,可惜還穿著羅裙,不是最真實的自己。

  宋韞在珠簾後坐定,看見齊儔從龍椅上站起對自己行禮,殿下眾人齊呼「太后千歲」。

  宋韞抬手道:「哀家不通文理,只是來見識見識我大晏文人氣象。一切按規程來辦就是,不必因哀家在此多生繁文縟節。」

  說罷,宋韞快速掃視了一遍在場士子。

  果然沒有沈玠。

  殿試正式開始,秉筆太監念出題目:人無禮則不生,事無禮則不成,國無禮則不寧。「1」以此句做論述一篇。

  話音剛落,宋韞低眉忍笑,身旁站立的小太監蹙眉看他。

  殿試作為科舉最後一試,向來是皇帝作為主考官,今日看來也是如此,但實際上這題目恐怕並不是齊儔所出。光瞧著個背影就知道他快氣死過去。

  尊親一事由宋韞挑頭,老臣和新皇不見硝煙地纏鬥了數日,最終天子被朝臣以仁義禮信壓下一頭。

  齊儔要想繼續坐在帝位上,只能乖乖認齊胤這唯一的父皇,認宋韞是他名正言順的母后。

  這事好不容易風頭漸息,殿試題目又以「禮」做文章,等於是把皇帝拖出來再貶一次。

  這樣的行為,也只有焉雲深敢做得出來。

  既然是能走到殿試這一步的,都是國之驕子,不多時便做好文章。收卷後便是當場對答,士子們起身口若懸河舌燦蓮花,皇帝與大臣聽其言辨其色,不僅要取文采斐然者,更要擇端方正派氣宇軒昂者。

  宋韞瞧著殿下眾人,才能不錯難分伯仲,沒有濫竽充數的,但也缺少讓人眼前一亮鶴立雞群者。

  或許是面對這樣敏感的題目,知道利害所在,不敢直抒胸臆暢所欲言,論述都失於泛談淺談,不見言詞犀利者。

  若是沈玠在,一定會很熱鬧,齊儔和焉雲深臉上的神情會更好看——沈白圭是個直來直往的刺蝟,除了肚皮是柔軟的,周身都是刺,見人都要扎一下。

  他會怎麼說?天子無禮,民可廢之;權臣欺主,狂悖當誅。當然不會這樣直接,他最擅長文采修飾引經據典,繁複華麗的詞句內含銳利尖酸的諷刺,若沒點學問連被罵了都不知道。

  沈玠屢次應考,卻連會試都進不了,遑論殿試。鬱郁不得志,他越發胡來,去年考場上幫五六人作弊,考官恨不得不錯眼珠地盯著他,試後還要訪查行文風格跟他相似者,清查是否作弊。

  沈玠得罪了闕州地方官,就算是考到老,也過不了鄉試。進不了京城,做不得官。

  此時的他確實也不適合做官,鋒芒畢露容易折戟沉沙,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宋韞自己大概也不適合做官。做太后挺好的,坐得高才看得遠。

  宋韞放鬆了端坐的身子,往後倚靠鳳椅靠背。

  上一世,齊胤坐在上位,往下俯瞰頂著宋翊相貌的宋韞時,是不是已經看穿他的下場?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彼時的宋韞鋒芒畢露,豪言痛陳時弊,連皇帝也要暗諷兩句。

  當時,齊胤笑著說了聲「好」。

  宋韞當時把那個「好」字當作齊胤對他的肯定,後來宋家被流放,他又反思「好」字語調波折,是不是齊胤心生記恨?

  臨死時,才徹底明白,齊胤裝成病弱昏君,看似無能,卻能將一班老臣穩穩拿捏,做大晏說一不二的主宰,城府深不可測。

  彼時的宋韞在他看來,不過是個幼稚可笑的書呆子。

  世間萬事萬物,不是非黑即白。就像齊胤,瞧著白,切開黑。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2」這個道理,書裏白紙黑字寫著,但宋韞是從齊胤這裡真正學會的。

  會試完畢,齊儔當堂點出前三甲。

  閔州趙康為狀元,闌州許思為榜眼,闕州百里忱長相俊美特賜探花……至於各士子任職,待吏部酌情選用。

  闕州是宋韞老家,闌州算半個老家,那許思還是嫡母族中旁支,宋韞不能親身應考,看見他們取得佳績也是歡喜。

  那百里忱,宋韞鄉試時見過,算是清俊挺拔,但比起宋韞還是遜色,也就是因為另外兩位年紀大了,才得了這最出風頭的探花頭銜。

  不過,說起年紀大,太傅年過四旬,與一眾士子同場依舊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且不說才學,就是那挺拔如忍冬翠竹的身姿氣度也是多年難遇的。

  臨近退場,宋韞目光還在流連,身旁太監咳嗽提醒:「太后,該回宮了!」

  宋韞收回目光,看向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低聲:「陳美人自己上不了殿試心裡有氣,還不准哀家多看麼?」

  作者有話說:

  讀到這裡的小可愛收藏一下好不好呀——

  「1」引用自《荀子》

  「2」引用自《道德經》

  第10章

  清明

  怎麼認出我是男人

  清明思故人。

  細雨紛紛,宮女太監遠遠看著太后站在御花園石橋上,對著落花流水憑弔先帝,不許旁人靠近,只留一個太監在旁。形單影隻,實在是痴情,實在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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