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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夫人比她還難受,縱知姑娘出嫁是喜事,卻仍不捨得她嫁到盛煜身邊。瞧見新婚夫婦連目光都沒半點接觸,再回想昔日太子對女兒的萬般照拂,想想女兒往後在婆家的處境,眼淚終是忍不住滾落,悄悄偏頭擦拭。
敬茶畢,魏夫人殷切叮囑祝福。
魏鸞應了,以花扇遮面,辭別至親。
從廳堂到府門的這段路不算近,從前多走幾步都嫌累,此刻卻仿佛格外短,沒兩步就到了府門。鼓樂笙簫奏起,她被女官扶著上了花轎,轎簾落下的那一瞬,瞧向府門的視線被遮斷,淚珠終是滾落出來。
魏鸞捏緊手指,竭力逼回眼角的溫熱。
這是她選擇的路。
縱然前途未卜,也比前世家破人亡要好。
父親是給章家頂罪,皇后和太后要保娘家,太子也無力搭救。這世間,除了九五之尊的皇帝外,若還能有一人能救父親的性命,那人只會是盛煜——她即將嫁與的男人。
鼓樂沿街而過,直抵盛府門前。
魏鸞被女官扶著下了車,與盛煜並肩入內。
庭中站滿了道賀之人,即便盛煜性情冷硬,毀譽參半,卻沒人敢怠慢皇帝親自賜下的婚事,紛紛牽來道喜。踏入喜堂的時候,魏鸞還瞥見了周驪音,被隨侍宮人簇擁著,奉為貴客,那雙眼睛黏在她身上,似乎比她還緊張。
盛家父母聚在,高堂康健,熱熱鬧鬧地拜了堂,送新人進洞房。
魏鸞被染冬和洗夏左右攙扶,鳳冠上金玉明珠沉重,壓得脖子泛酸。從喜堂到洞房,沿遊廊曲徑走了好長的路,儐相、喜娘和跟盛家親近的女眷賀客圍了一堆,談笑著跟隨在後,來看新人吃合卺酒。
盛煜則眉目冷峻,神情淡漠。
奉旨成婚,又如此倉促,想必他是不樂意的。
魏鸞心中嘆息,默默將花扇遮得更近。
……
洞房內裝飾一新,門口擺著鴛鴦戲水的繡金四扇屏風,裡面簾帳床幔皆是喜慶的錦緞。細心嗅時,能聞到淡淡的桂花香味,不知是香爐里熏的,還是院外桂樹的香氣被風送入。
屋中不見閨閣中的流蘇珠簾,卻寬敞明淨。
夫妻並肩坐在喜帳簇新的拔步床,儐相詠詩撒帳,喜娘親自端來合卺酒。
盛煜接了,停杯等她。
魏鸞那套嫁衣層疊繁複,因金盤居中,不得不稍挪花扇,看清位置後伸手去取。那隻手生得好看,修長柔嫩,喜紅嫁衣遮住白嫩的手背,指尖削蔥似的,幾與剔透的玉杯同色。
盛煜的目光卻落在她眉眼間。
及笄之年盛裝出閣的姑娘,經宮中嬤嬤的巧手打扮,新妝綽約。娥眉點染得如同遠山青黛,微垂的長睫遮住目光,盛煜卻知道那雙善睞明眸在流盼時的神采。眉心海棠嬌艷,映襯紅嫩雙唇和柔頰秀腮,耳畔明珠垂落,暈然生輝。
嫁衣輝彩華美,鳳冠雍容貴重,卻全不及她眉眼間的姣麗。
盛煜不由想起前年元夕的驚鴻一瞥。
少女站在彩門映照的燈樓上,臨窗與人笑談,羅衣輕飄,顧盼光彩,望之如有香風襲來。
仙姿瑰逸,令人念念不忘。
那時他還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知道她竟然是章皇后那蛇蠍婦人的親侄女。
如今她嫁入盛府,隔著咫尺距離,比從前更動人心魄。
盛煜目光微凝。
原本低垂的眼睫忽然顫了顫,似要抬眸,盛煜下意識挪開視線。
錦繡鴛帳之內,魏鸞目露詫異。
取了合卺酒之後,她原是靜候盛煜舉杯的,誰知等了片刻也沒見他動,不免詫然。好在那位並未走神,在她抬眸時忽然舉杯,夫妻倆於是湊近了喝盡杯中酒,引得周遭親眷紛紛道喜。
酒杯放回金盤,盛煜亦長身而起。
「外間還有賓客,走吧,母親。」
語聲清冷,並無新婚的笑意,是他行走京城一貫的淡漠姿態。魏夫人含笑動身,旁邊有位姿儀甚美的少年竄上前,宣稱兄弟們好容易逮到機會,定要將他灌醉,便與人一道擁著他走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屋門闔上時,魏鸞挪開花扇,輕輕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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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
第006章 新妝
盛家這場婚宴辦得熱鬧盛大,廳堂上賀客如雲,庭院裡酒菜濃香。
隔著幾重院落,魏鸞卻聽不到宴席的動靜。
好在盛夫人頗為體貼,待旁人離去後,便命僕婦送來了幾樣精緻小菜,菜色都是姑娘們尋常愛吃的,火腿玉蘭湯、蜜煎櫻桃、酥骨魚、間筍蒸鵝四樣,外加一碗梅花湯餅。飯後端來糕點果脯,裡頭有碗酥酪,當真是雪腴霜膩,奶香誘人。
魏鸞舀一勺送入口中,只覺沁入肺腑,洗盡疲倦。
於是稍作休息,靜候盛煜宴散歸來。
屋舍寬敞,上等花梨木造的整套床屏几案貴重儼然,看那紫紅成色,擺了應有兩年,卻沒半點日常用過的痕跡。想來盛煜素日裡公事繁忙,甚少到內院歇息,這些家具擺在此處,應是積年落灰,並未盡其所用。
那麼她呢?
盛煜奉旨娶了她,卻心不甘情不願,往後會如何相待?她當如何與他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