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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雖接受了賜婚的事實,卻仍心意難平。

  寶林寺依山而建,寺後石徑縈迴,深松茂柏,當中有一方清澄明澈的泉水,映照晴日秋山、月影夜幕,格外澄虛剔透。

  表姐妹被簇擁著往那邊走,途中周驪音都在說中秋後的婚事。

  「母后說,屆時她會派宮中女官操持婚事,皇祖母也添了好幾樣給你當嫁妝。到時候我親自去盛家道賀,有咱們撐腰,想必盛家也不敢輕慢於你。往後你若受了委屈,也儘管找我,必定不讓你吃虧!」

  魏鸞聞言莞爾,「盛家老夫人和夫人都是講理謙和之人,不會委屈的。」

  「我是怕盛煜欺負你!」

  周驪音想著那個威名赫赫的男人,便覺得頭疼,「他那性子又冷又橫,難相處得很,連皇兄都顧忌三分。聽聞他執掌刑法嚴明剛正,卻也睚眥必報,萬一為昔日的過節難為你,鸞鸞,你可不能任由他欺負。」

  「我知道,這些事我能應付,不必擔憂。」魏鸞溫聲寬慰,「只是太子殿下那邊——」

  她的聲音微頓,側頭對上周驪音的目光。

  那位眼底的擔憂更濃了。

  如今太子巡查在外,章皇后將賜婚的消息瞞得死緊,太子尚不知情。等他事畢回京,得知苦等了數年的心上人被永穆帝賜婚給別家,且早已拜堂成親,沒了周旋的餘地,即便有皇后和太后鎮著,宮裡怕也會起些風浪。

  周驪音神色微黯,苦惱地擺弄臂彎披帛。

  「其實我最擔心的也是皇兄。旁的事他都能隨和,唯獨這事上脾氣拗,雖娶了太子妃,卻連皇祖母的面子都不肯給,就等著迎你。他回京後知道這事,必定會去父皇跟前鬧,若是觸怒了父皇,定會受責罰。」

  而東宮受罰,撿便宜的就是梁王母子。

  魏鸞豈能想不到這後果?

  更何況,若只在宮裡鬧,還有皇后周全,若太子一時性急找到盛煜跟前,那可就難堪了。

  山道逶迤,樹影剪碎,拂動金線刺繡的衣裙。

  魏鸞踩著石階緩行,神情也漸漸嚴肅起來。

  「賜婚的事關乎皇上的顏面,容不得半點差錯,更不宜鬧出風言風語。皇后娘娘如此疼愛太子殿下,待我成婚之日,或許便會遞信於他。屆時塵埃落定,他再怎麼震驚,回京前總能被勸得冷靜下來,顧全大局。」

  「可皇兄怎麼甘心?」

  是啊,如何甘心呢?

  十數年的交情,魏鸞豈能不知太子的秉性。

  他看著她長大,從垂髫孩童到窈窕少女,萬般寵愛照拂,比對親妹妹還要上心。原本視若囊中、只待婚嫁的姑娘,如今忽然被賜婚給旁人,還將他瞞得密不透風,他怎會甘心?

  屆時,哪怕在朝堂上周全得體,私下裡恐怕也會有失分寸。

  魏鸞垂眸蹙眉,握緊周驪音的手,「長寧,今日約你出來,進香散心之外,也是想將這事託付給你。出閣之後,我不宜與他會面,你得多勸著他,務必請他順應情勢,切不可再提舊事。否則,對誰都不好。」

  「我明白,會多去東宮規勸的。」

  「還有,提醒他牢記儲君的身份,萬萬不可逆著皇上的意思行事。」

  「那是自然!」周驪音答應得爽快,顯然是沒細想這句話的深意

  魏鸞眸光微動,想了想,暫未多說。

  章家仗著兵權和戰功在龍椅之側酣睡已久,永穆帝韜光養晦,既決意要收回兵權,章家與皇家的血緣牽繫定會割裂。魏家只是個引子,往後太子、周驪音皆會捲入其中。雖說章皇后的心思深沉叵測,魏鸞跟周驪音兄妹卻是自幼親厚,自不願他們受牽連過甚。

  只是如今她前路未卜,縱心存憂慮,也不能提醒得太明顯。

  好在他們身上雖有章家的血,卻也是皇家子嗣,到了山雨襲來時,想必知道該如何抉擇。

  ……

  交代了東宮那邊善後的事,魏鸞心頭懸著的一方重石悄然落地。

  剩下的便是安心備嫁。

  出嫁那天雲氣疏薄,樓台披映日光,秋山明淨如妝。

  雖說魏嶠仍在玄鏡司的獄中扣押,敬國公府卻仍喜氣盈門,遊廊甬道旁高懸精緻宮燈,窗欞廊柱皆裁帖了吉祥花樣。魏鸞的伯父敬國公特地告假,要送侄女出閣,皇后派的女官親自主持,為她梳妝。

  十里紅妝,一路鋪向皇帝賜給盛煜的宅邸。

  自賜婚後始終行蹤飄忽的盛煜,終於在這日露面,登門親迎新娘。

  鼓樂笙簫漸近府門,隱約傳入數重院牆相隔的公府後宅。

  魏鸞早起盛裝,由宮中的巧手嬤嬤親自梳妝,雲鬢高堆,脂粉輕掃,那襲嫁衣是皇后特命尚衣局繡的,拿金絲銀線密密地滾邊,繡出精緻的吉祥紋樣,襯得身姿修長,氣度高華。聽見僕婦稟報,魏夫人取鳳冠給她戴上,親自挽著往廳堂走。

  廳外僕婦簇擁,魏老夫人和敬國公夫婦已等著了。

  滿目歡喜的笑顏里,當中挺身而立的男子身姿頎峻,玄鏡司那身威武嚴毅的官服換成了新郎喜服,錦帶束腰,少幾分冷厲威懾,倒顯得背影清貴逸群。

  聽見動靜,他往魏鸞的方向瞥了眼,目光微駐,旋即稍稍讓開半步。

  待魏夫人歸坐,夫妻倆敬茶辭行。

  原該父親魏嶠坐的位置空著,魏鸞眼角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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