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隨之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疑問。

  戰事緊迫之極,朝廷屢戰屢敗,朝堂上下沒人擋得住鄭德的刀鋒,為何不派名震北地,令敵軍聞風喪膽的淮陽王率兵北上?須知數年前,便是淮陽王鐵騎夜襲,以極為詭譎的戰術繞行突襲,神兵天降般連克數地,將鄭德的大軍打得落花流水。

  如今敵軍再臨,當然得派戰神力挽狂瀾啊!

  這般疑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遍地皆是,朝堂之上也洶湧而起。

  這日早朝的時候,從頭到尾幾乎都在說淮陽王。

  甚至連危急存亡這種話都搬出來了。

  乾明帝的最後一份猶豫,就此消失殆盡。

  再怎麼忌憚,到了江山危殆之時,身為帝王的那點私心已不值一提,屢戰屢敗後,他也早已無將可用。更何況滿朝文武群情如沸,京城百姓更是快涌到宮門口跪求了,乾明帝又沒打算背負昏君的名聲,哪能不給個交代?

  朝會散後,他立時派貼身內侍趙福親自去淮陽王府,宣周曜面聖。

  旨意傳到王府,周曜正站在輿圖前,眉目肅然。

  聽到狄慎稟報說趙福來了,他終於從輿圖中抬頭,道:「是為戰事?」

  「想必是為此事。趙福來時一臉和氣,恭恭敬敬地站在廳前,連口茶都沒敢喝,還說若王爺不便動彈,他便來這裡。卑職跟了王爺這麼多年,還是頭回見他如此。」狄慎拱手說著,眼底的冷嘲毫不遮掩。

  這趙福頗得乾明帝信重,與喬皇后母子的往來也不少。

  先前王爺病倒,他可沒少落井下石。

  如今倒擺出了一副狗奴樣。

  狄慎心中暗忿,又道:「王爺若懶得動,卑職便讓他來這裡。」

  「不必。」周曜擺手。

  趙福的到來算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戰事吃緊,即便是老皇帝那種慣於謀定而後動的人,也終於沉不住氣了。也幸虧老皇帝沉不住氣,否則再挨上兩日,周曜都快繃不住了——畢竟疆場之上倒下的都是血肉之軀,抱臂上觀絕非易事。

  如今他既賭贏了,自不能輕易低頭。

  周曜修長的手指落在輿圖上,眉間如凝冰霜,「讓趙福轉告父皇,本王傷勢尚未徹底痊癒,沒力氣接旨,心胸狹隘還記仇。除非喬公度父女來府里跪求,否則本王繼續等死就是。反正皇兄已廢為庶人,本王也是貪扣軍資、勾結重臣的惡賊,實在惶恐,不敢面聖。」

  說罷,徑直坐進了旁邊圈椅。

  狄慎就算已跟著他出生入死多年,算是見過大世面了,聽見這話,也不由背生冷汗。

  「王爺當真要如此直白?」

  「再委婉也都是抗旨。」周曜道。

  說得也是。

  不管怎麼說這番話,抗旨不尊、藉機要挾是真的。不過當初淮陽王獲罪受責,喬公度沒少在背後捅刀子,這事情周曜清楚,乾明帝更是心知肚明。如今周曜擺出坐地起價的姿態,鬧到這般難看的地步,話說得再漂亮有什麼用?

  倒不如直來直去。

  狄慎再不遲疑,迅速出門傳話。

  趙福聽聞,當場目瞪口呆。

  但周曜既擺出這般態度,他再震驚都沒用,且狄慎傳完話就回了映輝樓,連勸說的機會都沒給他。他傻愣愣在王府廳前站了半天,仰頭瞧了瞧,確信這是青天白日沒錯,一臉不可置信地回了宮。

  到了御前,他甚至沒敢傳達原話。

  ——怕乾明帝聽了大怒,當場把手邊的硯台砸向他的腦袋。

  遂改了稍許說辭,只稟明喬家父女之事。

  乾明帝聽完,不出所料地摔了御筆。

  「朕養了他多年,竟教出這麼個狂悖妄為的東西!大敵當前,這種話他都說得出口?既生在皇家,就該為君分憂為國效力,哪有冷眼旁觀坐地起價的道理!這不忠不孝,無情無義的逆子!」皇帝氣得臉色鐵青,摔了御筆還不夠,抓起茶杯就砸在地上。

  趙福嚇得發抖,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乾明帝連著摔了好些東西,在掀翻御案之前終於壓制住怒氣。

  「那逆子還說了什麼!」他問。

  趙福都快鑽進地縫了,後悔不該接這差事,平白替淮陽王承受這場帝王暴怒。他悔得腸子都輕了,卻不敢隱瞞耽誤事,遂低聲道:「淮陽王還說,太子已廢,他重病纏身,若皇上不允,他在府里等死就是了。」

  「混帳!混帳!」乾明帝大罵。

  趙福瑟瑟發抖,連氣兒都不敢出了。

  好半天,乾明帝才平息了震怒,掃過滿地狼藉。

  登基至今,他從未如此刻般暴怒過。

  但暴怒又能如何?

  他在這兒掀桌子砸東西,淮陽王府里周曜那逆子卻好好躺著,此時此刻,他身為帝王,甚至都不能奈何這逆子半分。畢竟戰事迫在眉睫,滿朝武將無人可用,他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周曜身上。

  更何況,私心裡,乾明帝其實知道周曜為何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

  因喬公度確實構陷過周曜。

  只是彼時東宮威望甚高,周曜又憑著赫赫戰功張揚驕橫,兄弟倆齊心協力,且常與他政見不同,乾明帝忌憚已久,才會睜隻眼閉隻眼,借喬公度的讒言給周曜多扣一道罪名。但如今,他也算是惡果自食。

  皇位下蹲伏的猛虎未必能咬人,但外寇鐵蹄南下,卻定會動搖國本。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