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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江念恩實實在在地是江淮的嫡親兒子,論年紀也實有二十六七了,假冒沈容倒是合適。只沈容離京時也有七歲,都好說個半大不小,能記得許多事哩,若是一問三不知豈不是叫人懷疑,是以才冒稱是沈宥,當時兩歲,甚也記不得再自然不過,只是面相上顯得蒼老,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在西北大營中,晉王叫他們叔侄哄住,江淞與江念恩自是十分得意,更許約共享富貴,便由江念恩隨晉王進京。一路上為著叫晉王相信江念恩即是沈宥,江念恩做個格外老實的模樣,還叫晉王覺著他可憐哩。不想臨面君前,這晉王倒叫他認乳母,他怎麼知道生得甚個模樣,莫說他不是沈宥,便是沈宥,當年叫發配時,沈宥且不足兩歲,自也記不得。

  江念恩想在這裡,臉上露些為難的神色道:「回王爺,小民當年出京時還不足兩歲,實在記不得了。」景淳臉上一笑道:「你記不得,你乳母記得哩。」說了就往婦人處看去,就看著那婦人身量兒不高不矮,臉龐兒豐白,手上捏塊帕子,不待江念恩開口,已然哭道:「宥哥兒,是我哩。我以為這世也見不得您了。」

  江念恩本以為景淳是為著試他,不想這婦人自家先開了口認了他做宥哥兒,嘴唇動得幾動,只出不來聲。這婆子正是周婆子,看著江念恩不出聲,忙走來幾步將江念恩手上一拉,又哭說:「宥哥兒,你那時才一點點大哩,可是聰明,還會念詩,道是甚床前明月光,如今你還會背麼?」江念恩叫周婆子將手緊緊拉著又說了這句,臉上不由發青,他一字不識哩,知道甚個明月光,只得勉強道:「媽媽。我在西北日日辛苦勞作,早將從前事忘得乾淨了。」

  羅士信聽說,朝著晉王看去,因看景淳臉上帶些兒笑容,便將手上摺扇一轉,依舊不出聲。

  周婆子便道:「可憐的孩子哩,你出生時好生肥壯。」一面把手比了個大小來,又說:「手上還有個紅記哩,老人們都說,這是將來要做大官握官印的,哪曉得你竟遭了難。」說了正要啼哭,便覺得手上一松,卻是江念恩將周婆子的手甩了開去,急道:「兀你這婆子,休要亂說!」

  景淳咳一聲,慢吞吞地道:「沈宥,這婦人身份孤是反覆核准過的,你這是說孤錯了麼?」江念恩聽著這句,臉上不由自主地忽青忽白,要說那婆子是真,他手上且無有紅記哩;若是說那婆子是假,便是說晉王查錯了。這樣的話江念恩如何敢說出口,他敢假冒沈宥,一是欺著沈氏絕了嗣,無人與他對質;二則是有偌大好處等著哩,可晉王好端端地在這裡,他可是當今聖上的親大哥,得罪了他,他銜恨起來,還求個甚好處,只怕要雞飛蛋打一場空。

  江念恩心上十分慌亂,牙關也輕輕叩響,將個拳頭抓緊了鬆開,鬆開了又握緊,幾回之後,倒似醍醐灌頂一般,一口長氣出來,放聲大哭道:「果然是媽媽!只可恨我那時年少,記不得媽媽模樣,竟是對面不識哩。」周婆子要的就是他這句,忙道:「哥兒,哥兒,你且叫我看看那紅記哩,當年少奶奶在世時,也常摩挲了那紅記夸哥兒哩,如今再叫我瞧瞧罷。」江念恩便哭道:「原在這手上,只可惜做活時叫木頭擦破了皮,如今只留了疤,再不見紅記了。」一面說著一面伸出左手,果然左手魚肚處有銅錢大一處疤痕。

  他這裡才將手伸出去,就聽著晉王哧地一笑,一邊羅士信也哈哈而笑,連著方才扯了他痛哭流涕的婆子也退在了一旁。江念恩敢做這冒名頂替之事就不是個蠢人,立時就曉得不好,只覺得根根頭髮都往上豎,還不待他開口,就看晉王笑道:「但凡發配的人犯,年貌特徵都記錄在案。若是沈宥當真手上有紅記,孤在西北時如何不說?」羅士信也笑道:「晉王殿下明斷,哪是爾等宵小能哄過去的。」

  聽得這兩句,江念恩雙膝一軟,再站不穩跌跪在景淳面前,這回真是面如土色。

  景淳見江念恩這般,知道自家是詐著了,心上一塊石頭才落了地,臉上依舊不露聲色,只道是:「沈容沈宥現今在何處?爾又是何人?從實招來,孤與聖上求情,留爾一個全屍,若不然少不得身首異處。」

  江念恩到了這時,怕得厲害,滿臉都是汗,待要開口,又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聽得牙關咯咯作響。羅士信便與景淳道:「這等刁民哪用殿下親自審問,下官願為殿下分憂。」看著景淳點頭。羅士信便命人將江念恩提至前衙大堂。

  看得羅士信提了江念恩出去,景淳這才點了周婆子來,與她笑道:「周氏,不意你倒是個會隨機應變的,今兒的差事當得好。你且回去將這裡的事與王妃說了,叫她放心。」周婆子領命,滿面堆歡地退了出去。

  江念恩與江淞叔侄雖好說個慾壑難填,可到底未經過大陣仗,這才叫景淳輕易哄出了真情,又怎麼抗得過手段老辣的羅士信,不過半個時辰,江念恩便盡數招認,簽字畫押,當時就下了大牢。他的妻子兒女們原是依著「沈氏」遺孤家眷的名頭隨隊前來,一路上不好說是錦衣玉食,卻也是吃香喝辣,舒舒服服了一路,如今江念恩的身份既然揭破,自然不能再留他的妻兒們再在驛站住著,直叫驛丞趕到了街上,可憐母子幾人無家可歸,又不敢舍了江念恩不顧,只得在京苦守消息,表過不提。

  又說景淳拿著江念恩供詞來見景晟,自是滿面羞慚,只道自家失察。景晟倒還安慰了幾句,道是:「朝廷恩典未下,且也是哥哥自家發覺有異,算不得失察哩。」景淳到底還有些兒羞愧,又依著幕僚們的至於,參了西北大營的守將一本,道沈氏遺孤能出這等紕漏,焉知沒有旁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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