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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方頌一時怔忪,茫然地看著他,過了許久才想起除了太子,宮裡頭還有位小皇子。

  只是,這位皇子出身實在不光彩,年齡幼小,並且尚不知品行如何,怎能擔當大任。

  不過譚方頌轉念一想,太子如今秉性已難移,七皇子勝在年幼,好好教導扶持一番還來得及。

  翌日,朝中再次就立新帝一事議論紛紛。

  太師宋延輔這人最為古板,他擰著眉嚴聲:「不可,太子本就為儲君,自古嫡長尊卑有序,帝制不可變,理應太子登基為帝。」

  譚方頌側首看了他一眼,道:「宋太師,太子殿下自幼受你教導,你且說說,這天下交給他,你放心嗎?」

  聞言,宋延輔一哽,臉沉下去,拔高聲音問:「你這話是何意?」

  首輔這話說得隱晦,但意思不就是在指責他沒有教好。

  可他又不好反駁,事實的確如此,他身為太子的老師,這些年太子有多不上進,他是清清楚楚看在眼裡的。

  如今這種情況下,已沒有其他皇子可選。

  殿內一隅,裴無面色如常,他靜靜地看著眾人,半晌沒有作聲。

  「由七皇子即位。」

  一時吵嚷的群臣聞聲停下,氣氛沉凝,人人屏聲斂氣。

  裴無抬眸看了一眼,又沉聲一字字地說道:「諸位若是有異議,便來北鎮撫司找我。」

  他的話不容置喙,如同一陣裹挾著利刃的寒風,殿內頃刻安靜下來。

  眾人都閉口不言了。

  進了北鎮撫司,那豈不就是去了詔獄。如今監國之權尚在他裴無手中,更是權傾朝野,且不說立誰為帝,這皇位就是他來坐,他也有法子讓世人閉嘴。

  也只得慶幸,裴無此時並無奪政異心。

  群臣面上神色各異,卻也不好再提異議,新帝只能就此定下。

  ——

  譚清音念家,直到初五,才慢悠悠地收拾準備回裴府。

  積雪還未融化,碧瓦朱檐上覆著厚厚一層,在暖和的陽光照耀下顯出白色的光輝。

  譚清音玩心甚重,她一手提著裙子,另一隻被身旁男人牽在手裡,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的聲音。

  裴無朝她看了一眼,見她甚至還想蹲下去用手團雪,他略略皺了下眉,掌下力氣重了一分,責備道:「好好走路,莫要玩鬧。」

  「玩一下不會凍到的。」譚清音甜笑著抬眸,語氣里無不撒嬌。

  她忽而朝裴無湊近,將纖細白皙的手塞進他寬袖裡,順著袖口攀上他的小手臂。

  一股沁人的寒意,無孔不入地滲進皮膚里。

  譚清音抱著不撒手,仰頭看他,聲音柔婉又俏皮:「再說了,你還能給我暖手呢。」

  裴無低頭看了看,正對上她的視線,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滿是狡黠的笑。

  隨著她仰臉,雲鬢霧鬟間的珠釵輕搖,襯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更為精緻。冰天雪地里,玉珠剔透奪目,煞是動人。

  他無奈地笑了下,手掌摩挲著她軟和的手背,眼角眉梢儘是溫柔寵溺。

  府門前,林氏看著幾乎掛在女婿身上的女兒,不覺失笑。

  譚方頌負手立在一旁,忽的拍了拍腦門,想起還落了件東西。他從袖中取出一紙信封,大步上前叫住裴無:「這個你還是拿回去罷。」

  如今一切安定,也沒有再放在他這裡的道理。

  裴無身形一僵,他下意識看向身旁還在婉然嫣笑的妻子,隨即伸手接過,垂眸道:「多謝岳父。」

  那封熟悉的和離書躍入眼帘,譚清音翹起的唇角僵住,眸底閃過一道難以置信的目光。

  她猛然想起裴無送她回家的前夕,問她要和離書,自己也並未多想便給了他。

  譚清音依稀還記得,那晚他是說怕她弄丟,替她收著。

  如今細細想來,她瞬間瞭然,裴無是怕他除夕那夜出事,牽連到她,才私下將和離書給了父親。

  她知道,裴無是為她好。可即便如此,她心頭那股怒氣還是油然而生。

  譚清音轉頭看著裴無,從他腕上鬆了手,退後半步。

  裴無眼疾手快地抓住,攬著她的腰帶向自己,低頭輕聲:「乖,回去再同你說。」

  他的聲音又低又沉,似乎還能聽出一絲緊張。

  譚方頌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停了一停,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他隱隱覺得周身一股暗流涌動,卻又不知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

  裴府內,盈月很遠便看見了終於回來的夫人,後頭還跟著大人。

  只是,兩人一前一後,好像是鬧了彆扭。

  裴無擔心地看著她的背影,嘆息著伸手要去拉她,「你慢些,別摔了。」

  譚清音扭著身子躲他,走得很快,埋頭悶聲:「我不要你牽,我自己走。」

  誰知話落,她鞋底一滑,便摔進了雪地里。

  幸而雪層厚又軟,摔在地上不痛。

  裴無聽到一聲驚呼,立馬打橫將她抱了起來,挽好的髮髻鬆散,有幾根玉簪掉入雪中,淹沒不見。

  前一瞬男人的話還響在耳邊,下一瞬她便摔了,還摔得如此難看。

  譚清音只覺得臉燒得慌,她抬手捂住臉,衣袖下隱隱傳來委屈的哭腔:「你真是個烏鴉嘴。」

  聽著她聲聲埋怨,裴無都一一應了,他神色有些緊張,凝著眉,匆忙問她:「有沒有摔倒哪兒,身上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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