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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大家,我說過,只是想和你談個心。」

  「我說杜蘭芝沒死,這話或許有些歧義,但不算錯。」

  「杜大家尚有一絲執念殘存人間。」

  洛螢語氣淡淡,對蘇瑤仙的威脅並不放在心上。

  「白小姐,請您出來吧。」

  隨著洛螢的這一句,只見燒了半殘的戲台之上,突然盞盞燈籠亮起,如這深沉夜色中的一抹幽光,燈籠之下,正是一位身段窈窕,容貌絕艷的戲衣女子。

  瀟湘館頭牌花姐,白沉霜,戲院大火當日位於二樓包廂聽戲的客人之一。

  只聽白沉霜屈身一禮,「蘭芝見過瑤仙娘娘。」

  那模樣與作態,說話的口吻語氣完全與杜蘭芝一樣。

  「還留了一抹執念在世,杜蘭芝,你當真是惦記你那好情郎。」

  蘇瑤仙搖頭冷笑,肉身已死,身魂消散,居然還能殘留了一絲執念附在人身上。

  「動情分心,違背了紫帔與瑤仙娘娘的誓約,蘭芝萬死不辭,不敢有怨懟之心。」

  「蘭芝借白小姐之身,亦不得已,並非惦念他人。」

  她看向蘇瑤仙的眼中沒有半分懼怕,只有無邊的坦然。

  「娘娘曾教導蘭芝,人生難得圓滿,但我們唱戲,每一台戲都要唱完。」

  「蘭芝......尚有半台戲不曾唱完。」

  第21章 迢迢長路21

  ◎討一個公道◎

  杜蘭芝眼神清亮看著兩人。

  「還請娘娘與姑娘,且聽完蘭芝這半台《碧波潭》」

  一言罷,就見她身形一動,衣袖一甩,開嗓。

  「聽說公爹把命喪——」

  「終日淚珠濕衣裳——」

  「地北天南空惆悵——」

  耳邊未有鑼鼓胡琴響默,眼前見那水袖凌空翻轉起落,且振且折。

  只聞她念白抑揚含頓挫,清音婉婉透激昂,獨角一人戲,唱罷離別歌。

  半台戲終了,曲終人散。

  她輕輕向洛螢與蘇瑤仙鞠了一躬,就此謝幕。

  白沉霜的身上,杜蘭芝的執念緩緩消散。

  而此刻,白沉霜本人終於仿佛如夢初醒,她睜眼看著四周回過神來。

  「白小姐,外頭已經有車子候著了,勞您來這一趟,受驚了。」

  白沉霜看著台下的兩人點了點頭,匆匆下台離去。

  杜蘭芝的執念依附在白沉霜的身上,只是附身,就像是潛藏在她的身上一樣,但並不代表白沉霜失去了這段時間的意識與記憶。

  杜蘭芝能夠附在白沉霜的身上唱完這最好半台戲,自然也是經過了身體主人的同意。

  白沉霜匆匆離去,鼎豐戲院的廢墟之內,半殘的戲台之上燈籠也就搖曳,冷風淒淒鑽入。

  但這裡還站了兩個人。

  不,更準確的說,是一人,一妖。

  蘇瑤仙率先打破了此處的靜默,她向前走出一步,站在那燈籠幽光之下回望著洛螢。

  「小姑娘,你來找我,究竟是做什麼?」

  「看這一齣戲,是想讓我認錯嗎?」

  蘇瑤仙嗤笑一聲,「這時候惦念唱戲了?早做什麼了?」

  洛螢搖了搖頭:

  「蘇大家,我一開始便說過,只是想跟你談個心。」

  「你與我父洛永誠立下的契,為天道所證,誓約已了,我管不著。」

  「你與杜大家借紫帔立下誓約,她毀約,自要承擔後果,我也管不著。」

  「這是你們之間的因果,與我無關。」

  聽了洛螢如此發言,蘇瑤仙只覺得十分好笑。

  「小姑娘,你著實好笑。」

  「如你所說,這都與你無關,那你要與我談心,究竟要談個什麼?」

  洛螢腳步微動,徐徐走到蘇瑤仙的面前。

  她一身的利落衣裝,不過是尋常布料,比起蘇瑤仙身上的隱隱流光的詭衣紫帔實在是平平無奇。

  蘇瑤仙的容貌極美,狐仙嘛,妖狐化成,面容比人族的佳人更是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妖冶。

  「談談鼎豐戲院這一場大火死去的其他人。」

  洛螢的語氣平靜無瀾,卻讓人陡生寒意。

  報紙頭條上,人們的關注度都在死去的杜大家,年方二十,香消玉殞,紅顏薄命。

  春喜班他人無事,只死了杜大家一位。

  可又幾個人關注得到,那鼎豐戲院內死去的其他人?

  那日洛螢在鼎豐戲院茶館之外見到的賣藝的爺孫倆,正是火災遇難者的親屬。

  亂世人命如草芥,如今這盛世也是一樣。

  沒有人在意,沒有人關注。

  太平凡,太普通,濺不起一滴的水花。

  直到火災七日之後,報紙上公布了案情結果,警察廳里依舊還有兩具無人認領的焦屍。

  如今距離火災過了七日,報紙上的尋人豆腐塊也將被撤下,兩位無名氏將被葬到北寧城外的公墓,以火災遇難者的名義。

  留給他們的只有一幅勉強裹屍的草蓆,警察廳若是仁義,也許會有一口薄棺。

  無人知道他們是誰,等到再過幾日,更加無人在意他們是誰。

  蘇瑤仙仿佛聽聞了什麼好笑的事,衣袖輕輕掩面,笑個不停。

  「小姑娘,不過是幾條人命而已,連你們人類都不在乎,你來找我?」

  「不過是被杜蘭芝殃及的罷了,算這幾個人運道不好,連天道都不曾降下神罰,你不覺得你有點多管閒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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