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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螢瞳孔一縮,她並不知道洛永誠與那紫羅戲衣的主人,也就是蘇瑤仙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
她介紹自家是誠和當的新東家,也不過是開口一詐,希望能詐出點東西來。
這一詐,蘇瑤仙言語中的意思是,她與洛永誠立下過天道誓約,誓約結束,她取了命,因果了斷,別人再也無法干涉,而且......是天道不允?
頃刻之間,洛螢面色不變,心思流轉,再度開口:
「因果已斷,我自不會橫加干涉。」
「今次前來,是想與蘇大家談個心。」
只聽蘇瑤仙笑了出來,好似碰見了什麼十分好笑的事情一般。
「談心?談什麼?」
她饒有興致地問著,看向洛螢的眼神里滿是玩味。
「先談談杜蘭芝。」
聽到洛螢此言,蘇瑤仙的語氣一冷。
「你既知曉因果,又何故前來?杜蘭芝立下了誓,卻違了約,取她人命乃是天道默許。」
「穿上這紫帔,得我二十年浸淫戲曲之功,嗓音透亮,氣韻充盈,唱念做打,無所不精。」
「得紫帔,此生獨身精於戲,傳此道,但有二心,違者即死。從杜蘭芝接過這衣裳的那天起,那就立下了誓約。」
「可她杜蘭芝偏偏生了二心,我為紫帔之主,按約取命,有何不可?」
「你要知道,這紫帔能讓把一個人捧到天上去,這春喜班裡,何人不想得此殊榮?」
「我選了杜蘭芝,可她因為一個書生違了約,動了情,你說她不該死嗎?」
蘇瑤仙語氣冰冷的反問,帶著隱隱壓抑的怒意。
她衣袖一甩,只見那春喜班的劉班主也被卷了進來。
在劉班主的講述中,杜蘭芝名叫二丫,是劉班主從拐子手裡買下來的。
二丫初來的時候,骨瘦嶙峋,只剩個皮包骨,連人的模樣都看不出來了,可憐得很。
那幾年正是世道亂的時候,生計艱難,把她買下來給口飯吃已經是天大的恩惠,誰又不可憐呢?
五歲的小丫頭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戲班子當個娃娃似的養大了,七歲開始學習,一學就是六年,十三歲穿著紫帔以藝名杜蘭芝登台,名聲大噪,一舉成了春喜班的台柱子。
自三春班與四喜班合併之後,這春喜班裡從來不缺既有戲曲天賦,又下苦工的人。
戲子是下九流,甚麼人人平等,男女平等,人皆有權不過是新朝這幾年的事兒。
那看客票友捧著你的是個角,不捧你的時候不過是玩意兒罷了。
杜蘭芝能被捧起來,是瑤仙娘娘選的人,穿上了這紫帔。
不然這春喜班第一花旦的位置,憑什麼給一個小丫頭?
角捧起來了,春喜班闊起來了,杜蘭芝更是被班子裡都捧著呢。
全班子捧著這一個人,大花旦,刀馬旦,青衣,她杜蘭芝無一不精,名聲傳出去,一身的功夫是班子裡一點點餵出來的。
這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杜蘭芝穿上了紫帔,是被瑤仙娘娘選中的人!
不然這偌大班子,憑什麼為她杜蘭芝服務?
紫帔就是瑤仙娘娘的意志,穿了這衣服,就擔了這責任,替瑤仙娘娘把這戲傳下去。
杜蘭芝若是不願,那班子裡還有的是人願意,這行當里終生為戲的人也不是少數。
她穿了紫帔,享了好處,卻又想貪戀那男女之情,哪有這般好事兒?
這是對戲之一道的不誠,不專!
瑤仙娘娘能讓她被捧起來成個角兒,自然也能收回來。
況且,在穿上那紫帔的一刻起,就已經立下了誓約。
劉班主唾沫橫飛地說著。
「原來是這樣啊。」
洛螢輕聲道,仿佛明白了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您明白了?這杜蘭芝犯了規矩,死有餘辜!」
似乎是仗著蘇瑤仙在背後撐腰,亦或是對瑤仙娘娘的充足崇敬與信任,劉班主說的擲地有聲。
此刻,蘇瑤仙再度看向洛螢,又問了一遍。
「小姑娘,你說她該不該死?」
卻見洛螢沉吟了一下,將左手的馬燈似乎提的累了換到右手。
「蘇大家,杜蘭芝該不該死,我說了不算,你也說了不算。」
「當然,最關鍵的是,她還沒死。」
說罷,洛螢轉身就走,即便是依舊處於蘇瑤仙的場域之中,陰陽眼之下,她依舊可以看清正確的路徑。
蘇瑤仙的衣袖一甩,語調高高揚起:「你說什麼?」
卻見那小姑娘不管不顧,不言不語,直接走向外部,已是出了春喜班香火的範圍之內。
洛螢提著馬燈走到街上,這些天下午往外跑,雖然坐著膠皮,春喜班,瀟湘館,鼎豐戲院,警察廳......這些路線早已經銘記在心底。
而此刻,她腳步輕快,每一步邁的不大,可速度極快,不多時就到了目的地。
斷壁殘垣,淒淒月色映得這焦樓鬼氣森森。
手提著馬燈,洛螢毫不猶豫地邁入這一片焦土之中。
「小姑娘,你在裝什麼神弄什麼鬼?我的脾氣可不好。」
蘇瑤仙的化身不知何時出現在洛螢的身邊,看著鼎豐戲院之內的景象,冷哼一聲。
洛螢抬起馬燈,照亮了蘇瑤仙的面孔,她身上依舊是那一襲紫帔,只是比起在春喜班之時,濃重的香火氣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