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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眨眼,虞隙已經收回了視線。
反正再怎麼看都有視差,怎麼也測不準,乾脆不看了。
虞正源客套完畢,返身退回來,問虞隙怎麼走,要不乾脆坐他的車一起回去。
虞隙想了想上午在董事長辦公室,虞正源問她要不要乾脆住回家裡。
她還是搖了搖頭,掏出手機叫代駕,「下次吧。」
賓客都送盡了,主家和陪客只會散得更快。
虞隙兩手捧著手機,執拗地盯著屏幕上的地圖。
附近大小館子會所不少,整條街都是生意。
代駕司機的小圖標也星羅棋布,堆作一團,都快看不清地圖上的路了。
但虞隙就是遲遲沒有按下呼叫鍵。
她也不知道她在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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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陸沉也許知道一些。
他知道虞隙忙起來,許多事情都會顧不上,他不好頻繁打擾她。
正好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從家裡出來,他回了一趟學校。
舒教授對與景陸沉不考慮保研感到十分惋惜,找他談了幾次話,都沒得到半點鬆動。
他永遠就是淡淡地一句,實在抱歉,有別的規劃。
真抱歉還是假抱歉不得而知,從面上也看不出來,總之他這個得意門生的態度一如磐石無轉移。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舒教授歇了氣,不再多勸。
至於景陸沉本人,他是真的有規劃。
虞隙最近忙得團團轉,他可以等她忙完。
但他自己若是一直在象牙塔里打轉,只會越發追不上她的步伐。
儘管他不一定能等到她,也一定會等;
但她可不會停下來等他。
也斷沒有叫虞隙等他這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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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隙也許真的沒有在等誰。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在那一梢瀟碧底下站了多久。
在一片密密麻麻的代駕司機小圖標里,虞隙收到了黎梓恬發來的微信。
是一句話和一張圖。
文字是:
「你看到我給你留的紙條了沒有?在床頭柜上。」
圖片是一張聊天記錄截圖:
時間是今天上午十點半。
小恬恬:「你好,是家政嗎?可以麻煩來打掃一下公寓嗎?」
小恬恬:「定位」
是虞隙家的地址。
而對面回過來一個問號,頭像和名字赫然,是景陸沉。
難怪黎梓恬要大費周章特意給她留張紙條,看到這份聊天記錄,才明白她意味深長的那句「記得結帳」以及「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難怪她下午再回去的時候,公寓裡連零散雜物都被歸置成了她順手的模樣。
虞隙仿佛從粘膩的夢境怔忪驚醒,她總算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麼了。
直到那道若需似實的清朗嗓音響起,還帶著點尚未平復的微喘:
「你怎麼還在這兒?」
虞隙聞聲抬頭。
她知道,她等到了。
視差再次出現。
只不過這一次,是實實在在的仰視。
景陸沉是一路小跑來的,步子沒收住,落點太近了。
虞隙重新眨眼,回以同樣的句式:
「你怎麼又回來了?」
景陸沉沒學會用問題迴避問題的耍賴招數,答不上來就是答不上來。
總不能說,是因為太久沒見到她了,所以找了個蹩腳的藉口跑開,不死心地回來看看。
不是沒想過她可能早已經離開了。
但虞隙在層疊竹葉下望向他的眼神,被風吹送,又暈染開,叫他無論如何都放不下。
在如今這個事事都首先講求投資回報率的年代,他仿佛真不計較白費功夫的可能性,一心一意匍匐朝聖,只顧往他的耶路撒冷去。
可匆忙跑回來,遠遠瞧見那一抹淡色身影,沒有平日裡的靚麗裝飾,在夜幕的壓迫下清清冷冷地立著。
仿佛他再晚來一步,就要融進又深又沉的背景里,再也打撈不起。
那樣淡漠的人,會是在等他嗎?
景陸沉再也抑制不住這樣的想法。
也許,她就是在等他呢?
如耶路撒冷千百年堅定不移地歡迎每一個朝聖者,在猶地亞山頂翹首。
景陸沉抿唇,呼出滾燙的熱氣,問:
「你在等我嗎?」
他用力地吞咽,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期盼和小心翼翼。
虞隙神色依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表情。
「你不用回去了?」
景陸沉看著她,輕輕眨眼,「嗯,跟我爸解釋過了。」
「嗯,那你再問我一遍。」
「問你......什麼?」
「問我是不是在等你。」
「你是......在等我嗎?」
「我在等我的代駕。」
景陸沉眼神明晃晃地踉蹌了一下。
可是還不等他失落,虞隙又接著說:
「拿去。」
垂在身側的手忽然抬起,往他手心裡一塞。
她把車鑰匙塞給了他,然後轉身就往停車場走。
竹檐館的停車場就在地面,矮冬青圈出來的一小塊地。
虞隙收起盯了許久的手機,站在自己的副駕駛,等景陸沉來給她開門。
她有心使絆子激他。
不是愛幹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