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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許久後,他道:「我答應了皇上,酉時歸府。」
「動手吧。」
......
寧折坐在丞相府牆頭上,從晚上等到早上,早上等到中午,一直到等到莊叔來喊他用午膳。
「大人既然說了酉時歸府,便不會食言,夫人您還是先下來用膳吧。」
寧折望著遠處的陰暗的天,問他:「莊叔,丞相的表字是叫瑄和嗎?」
莊叔點點頭,笑道:「大人從前戾氣重,老爺嫌棄大人沒有讀書人的文雅清貴,便沒有給大人起表字,這『瑄和』二字還是您親自給提的呢。」
寧折垂了眼,沉默下來。
他完全不記得這些事。
莊叔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說午膳快冷了,叫他下來。
寧折望了望離地半丈高的地面,哭了,「我下不去。」
「噗嗤」一聲,不知哪個暗衛笑出了聲。
莊叔立刻回頭瞪了一眼,「乙二!」
乙二聞言立刻制住笑,正了正臉色,從暗處轉出來,給寧折搬了一把梯子過來扶著。
寧折順著梯子,慢吞吞爬下來。
他轉頭問乙二,「你笑什麼?」
乙二矢口否認,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說沒笑。
寧折也就是隨口一問,並未多做糾纏,隨莊叔去用完膳,又回來繼續蹲著了。
乙二眼睜睜看著他輕輕一躍便翻上高牆,身姿輕盈至極,哪還有半分那種行動呆滯的樣子。
......所以,剛才小夫人為什麼下不來?
乙二一腦門的問號。
寧折不回房,他們這些暗衛就只能陪著他在外面等著。
乙二隨處找了個隱蔽處藏起來,看著他們的新晉小夫人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高牆上眺望遠方,像是盼望遠歸的丈夫回家。
甲一道:「假若皇上知曉你這麼形容他,你這條命也別要了。」
「那倒不一定,」乙二搖搖頭,「我總覺得這位小皇帝不像傳言的那樣,你不這麼認為麼?」
甲一併未應聲。
他如何認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那些百姓如何認為。
然而可想而知的是,所有大越百姓都對寧折恨之入骨。
丞相府里雖一片安寧歲月靜好。
府外卻氣氛緊張,紛亂嘈雜聲不絕於耳。
「楊大人,這都一天了!您到底在等什麼!」
「現下暴君就在裡面逍遙,您為何不許我等衝進去捉拿暴君!?」
「您難道是想抗旨不尊嗎?!」
侍衛里一陣騷動,有人忍不住了。
宮裡寧祉命在旦夕,數次強撐著清醒過來,命內侍前來催促。
可聖旨下了一道有一道,楊延就是按兵不動。
禁軍統領數次質問,楊延卻只一個字:「等。」
附近聚集起來的有百姓已經開始議論紛紛,更有甚者說他們官官相護,楊延只當沒聽見。
聖旨已經傳來了一刻鐘,他依舊是氣定神閒,沒有絲毫破府抓人的打算。
「好,您不動手,屬下自己領兵前去!」
統領終於忍不住,憤而率兵要強闖丞相府。
楊延神情不變,卻突然抽出身旁侍衛腰間的長刀揮起,直接將那統領斬於刀下!
鮮血頓時飛濺如雨,統領死不瞑目倒地,周邊聚集著喧鬧不歇的百姓們倏然一靜。
不過半瞬,人群中便突然有人尖叫一聲:「殺人啦!」
一陣騷亂,百姓哪還顧得上議論,紛紛逃得逃躲得躲,很快四周就沒了人,只剩下一隊冷煞禁軍。
「還有誰不服命令?」楊延掃了他們一眼。
沒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在編入禁軍前,他們都是霍忱的兵,是曾經和楊延一起並肩作戰的兄弟。
丞相府重兵把守,看上去是包圍,可又何嘗不是一種保護。
不管楊延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總之寧折這一天過得尚算安寧。
他一安寧,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消息傳進雲瀾耳中,雲瀾氣得摔了手裡的茶盞,怒氣沖衝去尋大祭司,卻被告知大祭司此刻不見任何人。
雲瀾橫眉豎眼,「這種要緊時候......他究竟幹什麼去了?!」
神侍恭敬道:「大祭司並未知會我等。」
雲瀾看了一眼摘星樓,眼底冷意十足,憤而轉身離去,親自進了宮去找寧祉。
卻在宮門口便被帶隊的內侍直接藥倒,套上麻袋拖走了。
......
寧折晚上用了兩塊點心,抬眸看了眼漸漸昏暗的天色,問乙二什麼時辰了。
乙二登高望了眼院中的日晷,道:「回小夫人,酉時剛至。」
「還有三刻。」寧折喃喃一聲。
寧折也不吃東西了,讓乙二給他端來一斗沙漏,坐在小凳子上,兩隻烏黑的眼眼直勾勾盯著大門口。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沙粒不斷漏下來,房間裡氣氛沉悶得可怕。
乙二大氣不敢喘,莫名覺得此時正襟危坐的小夫人威勢攝人,眉眼間都帶著那種與生俱來的尊貴和不容侵犯。
不知過了多久。
外面突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門縫中有火光在晃動。
寧折突然站起來,直直望著大門,瞳孔熠熠有神。
沉重的木門被人推開,一道暗青色的身影出現在黑夜中,被明滅的火光映得異常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