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少年身上的白衣已經被血泥染得烏黑骯髒,瘦弱的身體無力垂掛下來,精緻漂亮的臉頰上沾染著殷紅的血,上面橫亘著一道刺目又醜陋的疤痕。
男人走到他面前。
少年身量嬌小,此刻被吊起來,倒正好與他視線齊平。
他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少年白皙的下頜。
凌亂的長髮被撥開,一雙烏黑安靜的眸子瞬間映入男人的眼帘。
那瞳孔如同一片極暗的深淵,將所有的光芒都一寸寸吞噬,似乎不管是什麼東西,都不會在那雙眸子裡留下一絲痕跡。
男人眼裡划過一抹興味,仔細地端詳起這位大越的廢帝來。
他和他想像中的很不一樣。
男人本以為,為了保住自己的帝位,能做出屠殺自己子民這種事來的人,應該是愚蠢懦弱至極的。
可他卻沒有從這個人眼裡看出半分軟弱,反倒是看見一片燃著業火的血腥煉獄。
據聞此人還是可生死人肉白骨的天神殘脈,身為尊貴純善的天神後人,眼神卻比他們巫族還要狠烈。
——有趣,太有趣了,比雲瀾有趣多了。
寧堰當真是個瞎子,放著這麼好的寶貝不要,卻去捧著雲瀾那個噁心的東西。
男人愉悅地輕笑出聲,驀地湊近少年,在他耳畔吐氣道:「皇上,可識得孤?」
寧折反應了許久,才緩緩眨了眨眼,輕輕側開頭,避開他觸碰。
至於男人說的話,他已經聽不見了。
男人不知他失聰了,指腹撫著他柔軟的臉頰,自顧自道:「聽聞大越皇帝的淚水可治癒世間一切傷痕,那不知……是否能治好自己臉上這道疤呢?」
他說罷,指尖突然使了力,用力掐住寧折臉上一塊軟肉。
「皇上,哭出來,給孤看看,這淚水是不是當真有奇效。」
寧折聽不見他的話,卻能感受到臉頰上的疼痛。67號的痛覺屏蔽已經過了時間。
寧折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
他以為又是寧堰來了。
自從被關在這裡之後,就只有寧堰會這樣,一遍遍來折磨他。
男人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預想中的眼淚。
少年明明已經痛得面無血色,可那雙大大的眸子裡卻沒有半分潮濕霧氣。
情報里不是說這小皇帝極是怕痛愛哭麼,怎麼現下卻不見他流淚?
男人皺皺眉,鬆了手。
少年的臉頰已經被他掐出一道鮮明的紅痕來,印在那半張蒼白精緻的面孔上,便如同一朵純白無暇的雪蓮被誰玷污了一般。
男人盯著那道紅痕,不知怎地,突然便覺得礙眼極了。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少年的軟膩的臉蛋,像是想將那道印子給揉開。
只是少年卻並不領情,冷淡地側開臉,躲開了他的手。
男人動作一頓,眸子裡頓時湧出一股怒意。
他堂堂天祁王朝太子,低聲下氣給這一個小國里被廢了帝位的小皇帝揉臉,他居然還敢嫌棄!?
豈有此理!
男人冷哼一聲,憤怒地一甩衣袖,身形消失在水牢。
只是沒過多久,空中泛起一陣水紋波動,那口口聲聲說著「豈有此理」的太子竟又回來了。
「美玉蒙瑕,豈不可惜?」
他皺著眉自言自語呢喃了一句,指尖微動,無形的微風便輕輕拂過寧折臉頰。
幾乎是轉瞬間,寧折臉上的疤痕便迅速長好脫落,被掐出來的紅印也迅速消失。
一張小臉恢復了原本的漂亮無暇。
只是寧折仍舊安安靜靜地,一言不發。
男人盯著他看了半晌,忽地唇角一勾,笑了起來,「聽聞皇上曾經為了救寧堰,不惜性命替他擋了一道死咒?」
見寧折並無反應,他也不在意,滿臉興味道:「孤忘了說,雲瀾此刻大約已經對寧堰動手了。皇上,你說你一個廢人,這次又要怎麼保護你的皇叔?」
第五十三章 他乖乖聽話了,為什麼還打他?
據聞大越的小皇帝與定北王之間的關係向來是水火不容。
小皇帝被俘後,一直被寧堰關在水牢里百般折磨,寧堰甚至還要取他的血和心要去救自己的心上人。
可這小皇帝卻不知為何,竟為了救寧堰而將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中。
若是他知道了寧堰將死,又不知會如何反應呢?
男人興致勃勃等著看小皇帝崩潰絕望大哭,只是少年卻垂著頭,面上一絲表情也無。
這讓男人接下來那些話也突然沒了說的興致。
「嘖,無趣。」
男人冷嗤一句,拂袖離開。
寧折感受到身旁那股凜冽的氣息逐漸散去,不由輕輕抬起頭,不解眨了眨眼。
——寧堰這一次,為什麼沒有割他的手放血呢?
寧折沒有想明白,因為天很快就亮了。
一隊侍衛走進來,解開他手上的鐐銬,將他帶了出去。
牢外出了日頭,微微帶了些溫度的清淺陽光透在寧折身上,令他久違地感到了一絲暖意。
「發什麼愣,快走!」侍衛在身後粗魯地推了他一把。
寧折踉蹌幾步,抿起唇,回頭看了眼那侍衛的方向。
侍衛被他看得無端心悸。
「你……你看什麼!一個將死的階下囚,老子還能怕你不成!」